而魏斓曦似乎也習以為常,自顧和長公主說話去了,仿佛方才請安隻是礙于禮法不得不行禮罷了。
蘇黛感覺奇怪,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沈卓然随意找了個離蘇黛近的位置,落座在她身側:“這位封氏是右相嫡女,也是聖上親賜的诰命夫人。”
右相……李清元?
這麼算起來,魏國公的先夫人豈不是李家人?
明喜好像是說過先夫人姓李的,但先夫人去世後魏國公怕魏世子傷心,便囑咐下人不準在府中提起她,蘇黛便也沒再多問。
“魏國公先夫人李氏是李家旁支,按理,魏世子的母親也應喚她一聲堂姐。”
說着沈卓然啧一聲,可惜道:“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先夫人突然和他們斷絕了關系,沒了往來,再後來先夫人郁郁寡歡因病去世,李家也未派人奔喪,魏世子和她姐姐一直對李家心存芥蒂。”
“如今他們隻不過維持表面上的功夫罷了。”
蘇黛看一眼看戲的沈卓然,想起府前聽見貴女們說的話,酸道:“他的事你倒是清楚。”
她想,連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竟然能說的七七八八。
沈卓然莫名碰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卻聽蘇黛道:
“外頭都在傳聖上要給你和魏世子賜婚了。”
沈卓然聞言大笑:“我當是什麼事,沒影的事便随他們說罷。”
她才不是尋常女子,嫁個好人家一輩子衣食無憂便謝天謝地,她要在朝中闖出屬于她的一片天地。
宴席已經開始,屏風隔着的另一側,有男客急于露頭,對着園子裡盛放的花便迫不及待地吟詩,卻毛手毛腳地踢翻了凳子,引得不少貴女掩唇輕笑。
長公主看在眼裡,不免也露出幾分笑意,目光所及心不在焉的姚氏,奇怪道:“錦兒今日怎麼沒來?”
每回她籌辦宴會姚氏都會帶上魏錦雲,那孩子慣愛說好聽的話,哄她開心。
今日倒是奇怪,姚氏身側那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生。
“這孩子是?”
姚氏回道:“錦兒頑皮,怕是被春園的花迷了眼,已經派人去尋她了。”
“這位是我娘家的侄女,名喚蘇黛,來府中幾年了,這回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姚氏的侄女,還能是誰?
衆人沉默不語,連長公主也少見的愣了片刻。
還是魏斓曦先說了話:“我這表妹可謂知書達禮溫柔賢淑呢。”
她泯了口茶,打趣道:“師承阿恒。”
魏斓曦此言一出,便是替蘇黛撐了腰,能得大将軍夫人如此稱贊,又得魏世子親自教導,先不說家世,人品自然不差。
有些官位低些的夫人甚至打起了偏門主意。
明珠看了一眼蘇黛,對她微微改觀了些。
反觀李芸恨得咬牙切齒,手心的擦傷還隐隐作痛,她卻隻能沉默不語,本來準備獻給長公主的才藝都表演不了。
她眸中精光一閃:“從前未見過蘇姐姐,今日一見姐姐便覺得親切,姐姐可有什麼才藝展示給長公主的?”
長公主聞言也充滿好奇,能得斓曦如此誇贊的人物,她也想好好了解一番,沒準兒還能做個媒。
她感情這條路走的不順,便總想幫别人走的順些。
李芸想故意給她難堪。
但要讓她失望了,蘇黛起身,落落大方:“自然有。”
她對着長公主行了一禮,着人拿來紙筆,擺上案台,又貼耳吩咐幾句,接着走向李芸,對她伸出手。
“方才在花園裡聽妹妹說也準備了才藝助興,我便借花獻佛,請妹妹同我一起表演了。”
說着,有人擡上了一張琴。
竟是趕鴨子上架!
李芸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面皮抽了抽,臉色變了又變,連腮幫子都咬緊了,最終含恨起身,看也沒看蘇黛伸出的手。
蘇黛也不惱,淡然自若收回。
台下這番行為,長公主自然聞到烽火硝煙的味道,她也是這麼過來的,但個人有個人的因緣,她隻當沒看見。
宣紙被振紙摁壓,鋪落的平平整整,丫鬟磨好了墨,琴聲漸起。
蘇黛用軟筆蘸了墨,細細描摹,一筆一畫極為認真。
李芸強撐手心的痛咬牙切齒,她怕别人看出端倪,手未包紮便上台彈琴,動一下便牽扯到傷口,痛得不行。
蘇黛雖是故意磨她,但畫着畫着便入了神。
一柱香後,畫作完畢,蘇黛提上最後一個字,落筆。
一幅百鳥探花圖躍然紙上,幼時她跟着父親雲遊走了許多地方,父親讓她路過一地便畫在紙上,畫技便是這麼練出來的。
琴聲落,李芸手都在發抖,她狠狠睕了一眼蘇黛。
侍女将畫接過呈給長公主,引了一衆視線,衆人都未注意到一側侍女打翻了茶盞,水灑在沈卓然裙擺,而後侍女引着沈卓然出了前廳,緊接着沒一會兒,陳婉清也匆匆離開了。
蘇黛移開眼,方才一幕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