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過來。”魏老夫人朝蘇黛招手,示意她到身側來。
魏老夫人滿意地點頭,目光慈愛,好似她親祖母一般:“你是個乖覺的,不似你那姨母詭計多端,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齡,祖母這裡有樁好親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果然如此,昨夜她翻來覆去睡不着,心中便已有猜想。
魏老夫人又道:“那孩子是我娘家侄兒的嫡子,雖家室一般,但好在品行不錯,為人也上進,如今已是舉人,前途不可限量。”
“若此事能成,你便以我魏國公府名正言順的表姑娘嫁過去,嫁妝不會虧待你的。”
老夫人雖态度溫和,但言辭間不容拒絕,話裡話外都在說她如今這身份連正經表姑娘都不算。
今日這番她若不言辭堅決便逃不過去了。
思及此,蘇黛隻得硬着頭皮試,她退至堂下,掀起裙擺跪下:“蘇黛父母故去的早,承蒙魏國公府收留成長至今,如今衣食無憂已是感激,怎敢再承如此恩情,惟願青燈古佛為國公府祈福。”
老夫人扶起蘇黛:“女子總要嫁人的,加之你身世之事,更應找個能庇護你的人。”
蘇黛:“世子哥哥便是以情義二字聞名朝野,我既身處國公府,自也要以情義為先,望老夫人成全蘇黛此番盡孝情誼。”
老夫人目光如炬:“是不願嫁人,還是心有所屬?”
蘇黛單薄的身影微微一頓,還是磕了頭:“還請老夫人成全。”
魏老夫人:“我若說非嫁不可呢?”
蘇黛:“蘇黛便隻能去父母跟前盡孝了。”
“好!好啊!”魏老夫人氣極反笑,“你威脅我?”
蘇黛垂眸:“不敢。”
“你莫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魏老夫人狠狠一拄拐杖。
蘇黛面色刹時一白。
“你父親犯下滔天大罪,國公府收留你已是仁慈,但我決不允許罪臣之女來做我魏國公府的世子妃!”
魏老夫人緊緊盯着面色慘白的蘇黛,一字一頓道:“你與他乃是雲泥之别,莫肖想你不該肖想的東西!”
魏老夫人是何等人物,也是深閨宅子裡出來的,派出去的人回來報世子随着蘇黛跳了崖,她便知曉二人定不是尋常兄妹情誼,氣得她差點兒暈厥。
蘇黛指甲嵌進手心,覺得隐藏了許久的心思猛然被人剖開了來,像陰溝深處照上一絲天光,有些難堪。
“我與你說的那門親事已是你高攀,也算全了你救清哥兒的情義……”
“往後,你還是表姑娘,嫁妝隻多不少……”魏老夫人突然頓住,看向門口。
門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緊接着門被一雙如墨修竹的手推開,魏玉年身着鴉青色暗紋番西花刻絲緞袍,垂緞衣袖被門外的風吹的衣袖翻飛,帶着一絲冷意,他合上門轉身。
入目便是蘇黛跪在地上,堂中冰冷至極。
魏玉年神色冷峻,看不出喜怒:“孫兒給祖母請安。”
未等祖母說話,他便自顧扶起蘇黛,披上衣裳:“天冷,莫着涼。”
魏老夫人見魏玉年如此,心裡更氣,面上卻強壓下去了:“恒哥兒怎麼突然回來了,也沒着人提前通報一聲?”
魏玉年将她拉至身後,将她整個與魏老夫人隔離開,才轉身道:
“我有要事與阿黛相商,聽安臨說阿黛一早便來了這裡。”
魏老夫人莫名好笑道:“你找她能有什麼要事?”
她撫額,顯然是不能再責問蘇黛了,她這孫子,在外人看來溫和端方,重孝重義,從不違逆長輩。
隻有她知道,這人才是難管的,自小便極有主見,自他母親去世後便更甚了,如今的城府連她也摸不透。
老夫人不想多說,打發他們出去。
“罷了,黛丫頭你且仔細想想再回我也不遲。”
蘇黛随着魏玉年出了靜安堂。
行至半路魏玉年突然道:“祖母說的那樁婚事并非良配。”
蘇黛手指一顫:“你都聽到了?”
“未曾。”他頓了頓,“我聽安臨說你來了這裡,便猜到是此事。”
“祖母說的那人雖中了舉人,但品行家室皆是下乘,我着人打探過,他用度奢靡,還養了個外室,同外室有個八歲的孩子。”
蘇黛認真地看着魏玉年,才發現他眉間略帶疲憊:“那世子哥哥覺得,我若不嫁他,還能嫁給誰?”
魏玉年沉默半晌,才道:“你若不想嫁,我便不會讓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