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是你做的?”
“我可不會做飯,這是師父做的。”
“怪不得這麼難吃。”裴沅說罷,又往自己嘴裡塞了兩口。
桑榆瞥了一眼,不去理會。
他們落腳的人家,後院擺着十幾顆顆白菜,四五十人的飯不好做,桑榆知道不好吃,但是在人餓極了的時候,為了活命,也顧不得那麼多。
原以為他還會再說,沒成想竟沒了一句話,桑榆看着眼前乖乖吃飯的孩子,聽見身旁碗筷放在竈台上的聲響,後面加了一句:“待會兒跟着傷員一起離開。”
桑榆擡眸望去,他隻留下一個不容拒絕的背影。
送傷員離開的時候,裴沅特意站在一旁督促,指了兩個士兵給桑榆,“你們兩個安全把她送回揚州。”
沒等士兵應下,桑榆便出言拒絕,“我說了,我不回去。”
裴沅無奈瞧着她,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跟他犟嘴,而此地危險,他不得不出聲訓斥:“這件事由不得你,不單是你,楊大夫和林大夫都得回去,這裡用不着你們。”
“哪裡用不上我們了?難不成你想救了人之後,就直接往城裡送?路都被淹了,你要怎麼送傷員?擡嗎?”
眼見兩個人吵起來,楊瑜暗中拉過她,示意她别說話,開口解釋道:“王爺,我們私底下商量過了,若是明日午後依舊沒有傷員送來,我們便自己回去,她性子急,也是擔心大家。”
王侍郎打哈哈:“這裡條件艱苦,都沒有大夫願意前來,有妙仁堂這樣的大夫在,也算是叫在前方賣命的士兵們安心了。”
哪怕救不了村民,救治士兵也是好的。
兩方勸導的聲音下,兩人漸漸偃旗息鼓,然依舊冷着臉,井水不犯河水。
安頓好傷員離開後,裴沅帶着剩下的士兵離開去攔洪,桑榆則是留在原地。
晚間裴沅回來的時候,不少士兵們都泡發了腳趾,有的甚至已經潰爛,桑榆拿着藥箱一一處理,看着最後落在自己手邊的裴沅,白天的怒氣演變成了沉默。
四目相對,裴沅晾着自己的腳,并不說話。
桑榆将藥膏扔在他懷裡,作勢離開,被他出聲叫住:“明日我們會上山,傷員會直接送往縣城,你不必再留下來。”
周遭沉寂,零碎的說話聲和外面源源不斷的水聲交雜在一起,愈發顯得二人之間泛着怪異的氣氛。
桑榆:“……放心,明日午間一過,你求我留下我都不稀罕。”
附近堤壩坍塌,今日下午他再前去查看,若今夜的雨已經不停,怕是明日又有災禍,并且他們要去的山坡就是首當其沖之地,但幾十人在山上,他們又不能坐視不理。
知州的援兵明日才能到,前前後後算下來,估計四五日都完不了事。
裴沅握着手裡的藥,腦袋隻覺着脹痛。
雨下了一夜,絲毫沒有轉小的意思,桑榆并未睡好,翌日又醒得特别早。
醒來沒事幹,便是跟着楊瑜開始準備今日中午的夥食,好在不過兩個時辰,便已經有村民陸續轉移回來了。
“吓死人了,老身昨日聽了一夜的水聲,今天早上醒來發現雨還下那麼大,至多不過中午,這洪水肯定會淹了的,可憐我們叫今年新蓋的房子。”
一老太太跟着桑榆念叨,桑榆順口問:“您住在什麼地方?”
“就在東面。”
老太太跟着軍隊離開,桑榆腦中不由琢磨,裴沅便是朝東面去了。
連着兩道炸雷轟炸,外面雨聲頓時加急,甚至蓋過了說話的聲音。
不過半個時辰,馬聲嘶鳴,裴沅一隊人馬趕來,急聲命在場所有人全部撤離。
事态緊急,所有人迅速整裝待發,桑榆提起藥箱要走,裴沅将自己的馬讓給她。
“不是你們來時的那條路,我們得繞路回縣城,你可想好。”
桑榆:“你是王爺,是一軍将領,若是你出了事,才是真正的禍患。”
桑榆抱着藥箱快步跟上隊伍,這是也不管什麼幹不幹淨,隻要是能踩的路,便快步走着。
一隊人馬要過石橋,可惜石橋太窄,隻能兩人并肩而過,年輕人紛紛立在後面,先讓老人孩子先過,桑榆和裴沅留在最後,沒成想轟隆的聲響傳來,漫天的洪水傾瀉而下。
裴沅跳下馬,拉着桑榆往邊上的樹上靠,劇烈的沖擊叫二人隻能抱着樹幹。
洪水沒過小腿,裴沅叫她踩着自己爬上樹幹,結果剛要上去,又一股激流湧來。
“裴沅,你快上來。”
若是待水淹過胸口,一切就都完了。
“這樹幹太細了,隻能站你一個人,我要是上去的話,估計得斷。”
桑榆伸出手,“不管斷不斷你都得上來,難道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