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何苦”,将裴沅問得登時語噎。
他想反駁,竟發現開不了口。
玉佩确實是他的,而對于裴青來說,他自己也一無所知。
他也不知裴青何時拿着他的令牌出走,又恰好趕到亥時回來,就算現在來個當面對峙,也不能實現。
西蜀近來不安穩,裴青被他派去西蜀了。
裴沅長呼出口氣,耐心解釋道:“謝與安的死我并不知情,這是何時的事?”
見桑榆不回答,他繼續道:“這件事絕對是誤會,我并沒有要他死的心思,若有,最開始就不會應下放他一馬的事情。”
旁人何苦離間他們夫妻,他又何苦騙自己的妻子。
桑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謝家現在就剩下謝二嫂一個人了……我也不願相信你會如此,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裴沅正欲再辯解,門又被敲響了。
“王爺,方才玉柔公主的侍從跑來,說是去城外馬場的路上,馬車陷進了泥裡,求王爺撥幾個護衛過去。”
裴沅無奈,這種小事還要找在他面前?
看來李玉柔是真的将皇帝的話,聽在了心裡。
他隻好将她的胳膊放回被子裡,神色淡漠道:“你暫且先養好身子,這件事不算是大,但我會給你個交代,别因此勞心耗神,來日尋個好天氣,進宮一趟吧。”
他的語氣照舊是那般尋常,可為何聽起來就是那般的冷酷。
說到底死的不是他身邊人,所以他才會這般事不關己,她身邊人就算是家破人亡,也比不上李玉柔一根頭發。
何苦來懲罰自己?
她再次覺着自己當初答應裴沅,還是答應得太莽撞。
桑榆抽出胳膊,将胳膊反手搭在眼上,溢出的眼淚剛一出來,就滲在了衣料之中。
“以後這種事你直接調遣就行,别來叫我。”裴沅出門,掉着整張臉,腳步又急又快,騎上高頭大馬,眼睛眨也不眨就朝大理寺駛去。
底下人為難,連忙開口:“王爺,公主是想讓您過去瞧瞧,并未是……”
“給她說,大理寺事務繁多,不似公主養尊處優,肆意玩鬧,今日無暇奉陪。”裴沅冷冷地甩下幾句話。
下頭人也為難,挑些較為聽得過去的話給公主的近侍傳了過去,再轉述到李玉柔耳中,已是另外一番天地。
“好一個裴淮之,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忘了我們李家嗎?”
丫鬟聽不下去,裴沅如今的地位是自己拼命闖下來的,并非是依仗皇家,别說是天下人這麼說,怕就算是傳在聖上耳朵裡,也會這般認同。
況且跟其他的肱骨大臣相比,裴沅的隻是面上光鮮亮麗,背個虛職,真正的實職就是一個大理寺右少卿,一個五品的官,不算高了。
“公主别惱,就是時間問題,等到娘娘敲打過那桑氏之後,事情就有眉目了。”丫鬟安慰道。
李玉柔頓了頓,想起裴沅對自己的态度,再想起上次故意派人拿走他的裡衣,洗罷用她的香熏過送回安定王府,和自己有意無意任由外界仗着她,傳流言蜚語,事情朝着自己的料想發展,但也無趣得很。
“你說桑氏真的會聽我母後的話嗎?”李玉柔懷疑。
丫鬟笑道,“但凡是個知廉恥的,都會的,就算是娘娘不開口,桑氏和王爺的婚姻也不會長久,今日派的人回來,說是那桑氏和王爺近來鬧着别扭,已經許久未同房了。”
“公主不像别的,就單想近來的流言蜚語,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但凡換個感情好的夫妻,講話說開了,又怎會怄氣呢?”
李玉柔聽在心裡,安慰多了幾分,負罪感也轉瞬即逝了。
反觀桑榆這邊,午間被阿岫磨着吃了半碗小面,喝下退燒藥之後,便沉沉睡下,晚間有裴沅趕回來照看着,第二日便順利退燒了。
“我已給裴青寫信,叫他盡早趕回來,我也不問你消息是從誰身上得來,你近來好好顧好身體,别叫我擔心。”
他嘴上說得好,不是不問,而是心裡大概猜到了是誰。
上次馬球賽看見她跟林景元在一塊說事,隻能是他了。
林家替聖上管着部分禁衛軍,查他的消息,輕而易舉。
桑榆不說話,埋頭看書,裴沅伸手去碰她,被她有意無意般地躲開了,一來二去,裴沅隻好搬去了東園住。
未等她自己挑個好天氣,在她剛病好時,叫她進宮面聖的口令便傳下來了。
桑榆本就不願,便挑了件較為輕快的禮服進宮。
宮規森嚴,桑榆一路鮮少擡頭,旁邊引路的女官說什麼,她便是什麼。
“臣婦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
“王妃快快請起。”皇後擺手,叫身邊的女官将人扶至椅旁坐下,“聽說你身子不好,以後再來,就别多禮了,桑尚書不在京城,若是見到女兒受了苛待,恐怕是要找安定王理論的。”
桑榆抿嘴笑笑,并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