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面上一熱,嬌嗔地“哼”了一聲。
想起之前徐雅芝給她說的夫妻之“好事”,她就臊得慌。
那丫頭瞧着乖巧,實則比她還要膽大。
阿岫見她高興,便迅速挽好發髻之後帶着其他人離開了,留下夫妻兩個用午膳。
還是起得有些太晚了,幸虧就這一次,不然不是叫人笑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真是……
直至吃罷飯後,裴沅才向她說了謝家的事。
“今早聖上的旨意下來了,謝卓貶為庶人,其餘男丁後日問斬,謝家族人不論男女,永生永世不得入京。”裴沅平靜地說。
桑榆納悶,“為何處置的這般急?”
“聖上為表清政決心,快刀斬亂麻,得以赢民心。”他解釋。
桑榆點了點頭,再細想謝與安今後的處境,怕是也不太好。
他從小志在讀書,滿腹經綸隻為考取功名,貶為庶人都不是大事,最主要是被逐出京外,這無疑是對謝與安最大的一個打擊。
“何日放人?”
“也是後日。”
桑榆颔首,也不知是什麼心情,單隻是坐在榻上喝茶,随後拿起書來看。
但從她的神情來看,便知她是重情重義之人,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若是見她毫無反應,才與他印象中的人有了出入。
妻子從小飽讀聖賢書,活在桑駿一手撐起的庇護中,上次被拐,怕是二十年來最大的災難。沒見過世俗險惡,隻明黑白分明,自是懷有一個菩薩心腸,對無辜的謝與安心生憐憫。
這樣挺好的。
之前有桑駿護着,現下由他來護,若是永遠不失赤子之心,也甚好。
大獄那邊還有事情,說好留在陪她的裴沅又食言了。桑榆不計較這些,隻是叫他吃飽飯後再去。
天氣驟冷,裴沅不忍心穿她新縫制的衣裳,唯恐染上污漬,照舊穿上原來的舊衣。
審過犯人之後,裴沅去了關押謝與安的地方。
昔日的翩翩公子縮在牆角的茅草堆裡,滿身髒污,身上單薄的囚衣遮不住滲骨的寒意,他一眼看去,人确實在瑟瑟發抖。
裴沅掃過旁邊涼透的飯菜,可見此人心志。
京城才子淪落為人人喊罵的階下囚,叫他自小看重的文人風骨折磨得一絲不剩。
這時他或許仍舊不知結果。
裴沅負手而立,“在裴某看來,自己的命可比名節重要,明日你便出去了,真犯不着執拗。”
謝與安聽到他的自稱,微微回神,頹然道:“安定王,您這是何意?”
“聖上已經下旨,将你貶為庶人,饒你一命。”
“我父兄呢?”他眼神中有幾分迫切。
“他們犯事太多,罪惡深重,明日問斬。”
謝家仰仗齊家鼻息過活,甘願淪為齊家走狗,其中利益盤根錯節,有昨日之投靠,就得想到今日境遇。
裴沅話語落下,謝與安肉眼可見垮掉了半個身子。
“你娘求到她面前,日日蹲守在府門口,我也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這恩情她就還了,往後出去,你也别再惦念了,行個謀生的路子,過好自己的日子。”
謝與安自然清楚他口中的“她”是誰,正是如此,他才愈發羞憤難當。
當初賜婚的旨意下來,謝與安隻覺裴沅配不上桑榆,心中難免不平,可隻聖意不可改,又加之踐行君子之為,但到底心中憤然,如今得知他這條命還是她向裴沅求下來的,他隻覺得慚愧,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
但是,他現在不能這麼做。
謝家男丁就剩他一人,他娘和妹妹還指靠着他,不然叫他們如何過活?
裴沅如今能饒他一命,可見看重桑榆,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
之前确實是他兄長有錯在先,做事太過,上次在宮中宴會當衆嘲笑人家,現在如此遭遇也算是報應。
桑榆沒嫁他,也少了無妄之災,挺好。
謝與安起身朝他跪着,深深一拜,“王爺,我與令正相識多年,原因隻是彼此父親同朝為官,我曾愛慕令正,這是實情,她拒我三次提親也為實情,說白了,從始至終是我一廂情願,如今幫我必是念及舊情,勞煩王爺同我道聲謝,也算是成全我們多年情誼。”
一番話,既是解釋清楚自己和桑榆之間的事情,也是在消除他心中的疑慮。
可是裴沅心中毫無,所以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