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大驚,連忙起身查看裴沅的情況,見到他不斷湧出來的血,忍不住用帕子擦拭着他被鮮血染紅的下巴,“裴沅,裴沅……”
裴沅用力捏着她白膩的腕子,仿佛以此來減輕毒發的痛苦,他試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叫太醫,快叫太醫!”桑榆沖周圍人喊道。
“去了,已經叫内官去了……”
“啊!?”
一聲尖叫傳來,衆人視線移過去,李铮安那邊也鬧出了動靜,和裴沅是一樣的症狀,口吐鮮血不止。
皇帝氣急,立即傳令封鎖了宴會場地,一時人人自危。
桑榆管不了其它,眼中隻有裴沅的存在,急躁道:“我還可以給你催吐,我們催吐好不好……”
她打算去夠桌上的湯水,還沒伸出手,就被裴沅拉了回來,他艱難地搖了搖頭,咬着牙将頭靠在了她肩上,熾熱的氣息噴在脖頸的皮膚上,一下一下,越來越弱。
裴沅嘴唇微動,似乎在嗫嚅着什麼。
“别管我,咬死内官。”
桑榆不知是何意思,剛要張嘴問他,太醫便趕來了,兩個太監生硬地将她拉到了一邊,上座的皇後和太後圍了過來。
太後:“如何?”
太醫撫上裴沅的脈搏不出幾瞬,便跪地磕頭,“世子已經去了。”
衆人嘩然,不知誰喊了一聲:“這飯菜裡有毒!有毒……”
追随聲音望去,有一穿着紅色官服的人也倒了下去。
桑榆踱步上前探裴沅的脈搏,除了皮膚上的餘溫,沒有任何的起伏,她不死心地拍了拍裴沅的臉,頓時染上了哭腔,“裴沅,你醒醒,裴沅……”
裴沅的頭歪在輪椅上,那張臉在鮮血的襯托下顯得愈發慘白,他毫無聲息地閉着眼,就像是睡着了般。
她哭了起來,上前拉住太醫的袖子,嘶吼道:“你不是太醫嗎?你快想辦法救他啊,你不是有針嗎?快點給他紮穴,叫他醒過來!”
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同知醫理的桑榆也開始說出荒謬的話來,叫人好一片為難。
太醫叫苦,“夫人,不是我不治,而是真的無力回天了,世子中的是一等一的毒藥,若是提早發現還有補救的可能,但發現的時間太晚,真的隻能這般了。”
方才他還在摸她的頭,叫她好好吃飯,如今就已經天人永隔,桑榆悲痛欲絕,附在裴沅的輪椅上開始大哭起來。
她的手上,胸口處,全都染着他的鮮血,包括現在,她的鼻間全都是他血的腥味。
事發之突然,時間之倉促,叫她根本無法接受。
齊太後瞥了眼裴沅的死狀,看着眼前的這片爛攤子,隻覺着心上煩躁,再移步到李铮安那邊,太醫也得出了無力救治的結果,不免心頭竄起一股火氣。
裴沅無權無勢好說,本來就是疑心,現下死了倒也安穩,可是李铮安不同,李铮安是燕王的兒子,眼下突然在宮裡的宴會死了,叫她如何向燕王交代。
燕王在北地蠢蠢欲動,得知自己兒子在皇帝手上死了,這不是白白朝燕王的手中遞一個把柄嗎?
一記眼刀飄過去,厲聲質問道:“皇後,瞧瞧你做的好事!”
當着朝中官員和皇戚的面,年輕的皇後顯然挂不住臉,隻好低頭挨訓,“母後,宴會一切皆按宮中往年舊例所辦,今日之事臣妾真的不知啊。”
蠢貨!
礙于身份,齊太後無法将肚中的髒話罵出來,隻能憋在肚子裡,皇帝見狀,立即下令叫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來。
“浴佛節本是宮中大節,如今發生此事,簡直沒把朕放在眼裡,未免太猖狂了些,你們刑部和大理寺一定要給朕好好徹查此事,所有的宮女太監,但凡今日出現在席間的人,一個都不許放過,甯可錯殺,也絕不可放過!”
桑駿立在一旁,佝偻着背,“聖上,親嫌回避,這其中有小女的丈夫在内,确保不會有失公允,微臣還是不參加此案了,您可以交給大理寺全權負責。”
皇帝擺了擺手,表示同意。
桑駿在遠處看着女兒痛哭的場面,臉色沉了又沉。
李铮安掙紮在生死邊緣,太醫拼上了畢生所學,緊張到連銀針都拿不穩,頭冒冷汗的情況下,為其醫治,旁邊的李玉柔哭得快斷了氣,最後眼睜睜見着人斷了氣。
皇帝一腳踹在了太醫的心窩,狠罵道:“等着陪葬吧!”
天子震怒,在場之人無不心驚。
自皇帝上任以來,削藩不斷,近來燕王也快成了皇帝自保的“刀下鬼”,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不是分明在給皇帝添堵嗎?
再觀場上毒發身亡的人,有品階高的,也有低的,有官員,也有皇戚,整整十餘人,連齊太後也死了一個在任二品大員的堂叔。
這場蓄意之下的謀害,可見其心之歹毒,用心之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