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來也好,她也不想應對禮節繁瑣的場面,束手束腳,聽人訓話,無甚樂趣,還不如早些回去歇着。
再回看裴沅的反應,似乎早就料到一切,坐在車上依舊是一副不動聲色的表情,瞧不出任何波瀾。
桑榆試圖找話打破尴尬,可是又想到他現在氣血虛的樣子,還是保留些力氣才好,他不想說,她也不逼他。
晚間陪裴沅吃飯,桌上的飯菜口味清淡,食材單調。
桑榆輕輕夾起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味道雖不至于難以下咽,可也實在說不上美味。這飯菜的口感太過寡淡,如同嚼蠟,在味蕾上激不起半點波瀾。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擡眼看向裴沅,隻見他正慢條斯理地吃着飯菜,神色平靜,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口味。
雖說他是個病人,飲食上确實需要有所節制,可也不該如此清淡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思忖再三,見裴沅快吃完的時候開了口。
“世子,我看見後院有一片空地,我想拿來種些東西。”話語出口,桑榆心上忐忑,畢竟裴沅的性子她還沒徹底摸清楚,隻是瞧着他的神色試探而已。
裴沅停下筷子,冷冷道:“隻要你願,自可随意,我必不會輕易制轄于你。”
這樣好說話,桑榆初戰告捷,臉上不由地浮現笑容,繼而含笑道:“世子所言為真?那府上中饋之事,也是要交于我處理嗎?”
她母親在她出嫁前,千叮咛萬囑咐,中饋之權對後宅婦人來說重中之重,弗可無之。加上今日慧娘給她的下馬威,桑榆愈加堅定了想法。
她不會說谄媚話,不會讨好,依據短暫的相處,她覺得裴沅也不是那種人。
與其彎彎繞繞,不如實話實說,直白讨要。
裴沅清了清嗓,不過多表态,颔首肯定。
“等待會兒我便叫慧娘把府中要緊給你送過去,若有不懂,你可問她。”
難掩心底喜悅,唯恐自身表現得明顯,桑榆抿嘴笑了笑,趕緊給裴沅夾了一筷菜,“謝謝世子。”
桑榆喜上眉梢,又吃了幾口,還是不死心地開口迂回道:“聽慧娘說,裴家百年的規矩,每天要卯時一刻晨起祭拜,我初來乍到,不清楚府上的規矩……”
隻見裴沅輕輕歎了口氣,“你不必去了。”
又是後宅的把戲,他懶得參與,一些場面活兒,他也嫌别人利用自己父母做戲。
桑榆抿嘴,心頭微顫,接着即聽他說:“家中規矩我并不在乎,你也不必去了,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這樣就不用早起了,桑榆淡漠點頭,心底藏着歡喜,在外不露聲色。
這頓飯她吃得高興,兩人吃罷飯後,桑榆便回到自己的院子了,她早早躺在了自己的窩裡看書。
裴沅身體不适,就歇在他自己的卧房了。
阿岫給她換來了新的湯婆子,笑道:“世子還真好說話,我還以為他會講出一大堆道理,然後拒絕姑娘呢。”
“我也是這樣想的,還真沒想到……”桑榆拍了拍床沿,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扯着她的衣袖小聲問:“出嫁前,我讓你保管好的東西,你放好了嗎?”
阿岫點了點頭,“安全起見,我把東西包了好幾層牛皮紙和布料,放進姑娘的床邊的妝奁了。”
她的房間一般人不會進來,更不會被翻動。
“挺好的。”桑榆特意看了一眼,上面還上着鎖。
妝奁裡安置的都是家裡給她的貴重嫁妝,就算上了鎖也不會令人生疑。
阿岫咬唇,撫上主子的胳膊,疑惑道:“姑娘,我瞧着,世子也不像是看重這些的人,他現在那副身體,怕是……用不着吧?他今天都沒過來跟姑娘住。”
新婚夫妻沒有洞房,再加上裴沅那個情況,估計圓房的日子遙遙無期,半年壽命的人還能做什麼。
不提還好,要是仔細想起,桑榆心口不由一緊。
圓房不圓房的,她這倒不在乎,她擔心的是萬一有孕該如何。
她現在還年輕,不想這麼早生孩子,有陳阿姐的例子在,為保自己安全,她絕對不會在不清楚丈夫心意的情況就糊裡糊塗養育孩子。
況且裴沅如今的狀況,萬一哪天突然守了寡,叫她帶個孩子該有多艱難?
“咱們能做的,隻是防患于未然,若是以後沒了父親,我倒還好,可孩子得多艱難。”
她說的是另外一個方面,作為貼身侍女,阿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真正顧慮的是什麼,左不過還是沒走出陳家阿姐事情的陰影。
阿岫不再深入,臉上揚起笑容,挑開話題道:“後日就是姑娘的回門之日了,到時候又能見夫人和老爺了。”
桑榆也喜歡回家,仰着下巴擺了擺頭。
不過一會兒,門外傳來了聲響。
是慧娘差人送來了滋補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