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在人間活了十多年,然後被一個少年在心底惦念了幾十年,而今,再醒來之時,她借着她存在數十年的身軀,向那些遺忘的人說着舊事。
當年的那個姑娘至今已經離去數十年,她本就從未醒來,而紛亂與罪惡卻留存了數十年。
于是她說:“我本罪該萬死。”
也是在替她所愛的那個少年說。
……
過往的事在這裡便走到了終結,雲谏眼前的景象一閃而逝,他的視線模糊了一瞬,然後聽到了璃茉的聲音。
“我先前問竹君我能幫上什麼忙,竹君讓我在山下等你,不過,我好像沒有幫上你的什麼忙,畢竟有那麼多人在等你醒來,就算沒有我,你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有些可惜,這會兒你并不在我身邊,這些話我本該親口告訴你的。”
“莫修離的劍貫穿了我們身體,我沒有辦法反抗,隻能看着那些魂魄漸漸在我眼前消散,雲谏,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那些魂魄消散的時候,我竟然想起了我的過去。”
“我名周璃茉,出生于江夜十三塢中的鳳栖塢,于四歲時識得維舟,此後年年歲歲相伴。”
“後來因身體病重,我要求我父親拒絕了維舟的求親,随後逝于一個春天的夜晚。”
“在我離世後,維舟挖開了我的墳墓,并将我的屍體送往了癡音谷的夢落譚,我在那裡不生不死地待了許多年,直至月枯和竹君将我叫醒。”
“她們告訴我,曾經有一個少年為了救回我做了許多壞事,希望我去夕照塔下等你醒來。”
“這便是關于我這一生的全部,和這世間的許多人沒什麼不同,也沒什麼值得别人去記得的,隻是因為所愛之人的固執和任性,以别樣的身份在這世間停留數十年。”
“他做了太多對不起百姓的事了,我知道沒法為他開脫,也不打算替他辯解,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給了他了結。”
“我将魂魄中的一縷留于這符篆之上,希望能将竹君的月枯的意思完完全全地告訴你。”
“我着段被續上的生命也将走到盡頭,如今我已經沒法再為你做些什麼,隻能在最後替你祝福。”
“雲谏,希望你往後一路順利,希望扶疏往後也能一路順利。”
“再見了,雲谏。”
……
“嗯。”雲谏應聲不自覺地應了一聲,“再見了……”
他這話說罷,面前的符篆無端地燃了起來,隻是須臾便隻剩下了灰,雲谏尚未完全回過神來,還維持着那個伸手去接的姿勢。
“雲谏!”
扶疏一直站在雲谏身邊,見他有些不對,立馬叫了他一聲。
雲谏聞言恍惚了一瞬,身體晃了晃,随即被扶疏扶住了身子,然後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無聲地笑了笑,然後輕輕地朝并不在他身邊的月枯、竹君還有璃茉說:“謝謝,辛苦你們了。”
身邊的幾人聽後皆是一愣。
“你……怎麼了?”扶疏有些擔憂地開口。
“沒什麼,隻是你師傅跟我說,讓我好好照顧你,不要欺負你。”
扶疏:“?”
“什麼?”扶疏皺着眉問。
“回頭告訴你”,雲谏笑着轉頭看向莫懷,問:“月枯後來究竟怎麼了?”
莫懷頓了一下,在安靜了片刻後開口:“我師傅她……死了。”
雲谏對此并不意外,他點了點頭,問:“為什麼?”
莫懷并沒有回答,而是從身上掏出一封信來。
那封信很厚,紙有些發黃,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信封上很幹淨,也沒有打開過的迹象,顯然是被保存的很好。
“這是?”雲谏伸出手接過那封信,狐疑地問。
“這是蘇無際讓我轉交給你的,這裡有你想知道的關于月枯的一切。”
“蘇無際?他是誰?”
“他是……月枯的愛人。”
“嗯?”雲谏同扶疏對視一眼,有些驚奇道:“月枯的……愛人?”
“嗯。”莫懷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雲谏問扶疏。
“不知道。”扶疏顯然也有些疑惑。
“呵,讓我來看看他都寫了些什麼。”一邊說着,雲谏一邊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
莫懷見狀道:“讀那信需要些時間,你們慢慢看,我出去看看雷小姐。”
在看到雲谏點了點頭後,他又看向莫輕塵和封無凝,“你們也跟我一同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