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夏坐在電腦旁準備面試，總算殺到第三面。這一關，要同時面對副總裁以及人事總監的拷問，意味着除了要拿出業務格局和眼光的同時，也要完成價值觀的檢視。如果換作以前的自己，這樣的面試會結束得很快。但是這一次，林子夏準備得非常充分，已經可以睜着眼睛說出和自己價值觀有所不同的話，就像應試答題一樣，隻需要把對方想要的答案填上即可。

和上次一樣，用一上午的時間準備，再提前半小時上線坐等。林子夏此刻的心情是既興奮又有點緊張。眼看着快到點了，在對方上線之前，為了緩解緊張，自己對着鏡頭微笑、演練，盡量讓自己看上去無死角。

事實上，我們都知道人在線上與線下是有差距的，鏡頭隻切了一個角度，剩下看不見的地方可以做很多文章。記得以前公司同事，跟老闆遠程視頻會議，屏幕上永遠保持非常認真投入的形象，但實際上老闆可能并不知道這個人此刻正投入的是他手機屏幕上的遊戲界面。因此，視頻面試對林子夏來說實際上也是雙刃劍，好處是她可以在屏幕外放着材料、紙和筆，壞處是低頭或眼睛不盯着鏡頭的時候，對方也能明顯看出來，然而卻看不出來低頭在幹什麼。這就很有想象的空間了，有的人看到的是候選人在看小抄，而有的人看到的是候選人在記錄，還有的人可能看到的是候選人在回避、躲閃甚至撒謊……同樣的動作，每個候選人可能得到的結果是不一樣的。屏幕通過聲音和影像連接你我，同時我們的聲音、影像在屏幕上表達的情緒也會被耗散或放大，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并非完全真實。既然屏幕不能做到完全真實，那麼我們面對面看到的就是完全真實的嗎？事實上，是否完全真實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為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在實際場景中，結果取決于當事人認為哪些是真實的。所以這樣的場合，雙方都在根據自己的認知和經驗判斷對方的行為動機，從而作出自己的反饋。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你看見了什麼，取決于你是什麼人。反之亦然。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為緩解緊張，林子夏喝了兩口茶。這時對方打來電話說，面試要改期。

接到這樣的電話，林子夏也隻能無奈但依然保持風度地答應，客客氣氣地挂了電話。心想這種事就像考試一樣，永遠沒有準備好，那不如早點考完早解脫。而且臨時改期這種事，總感覺有點不祥。

對于弱勢一方來說，隻能接受。本來今天面試完，輕輕松去「花火大會」，沒有壓力。臨時來這麼一出，搞得出門玩都少了幾分暢快。沒辦法，那就順延到下周，回來再準備一遍。其實思路都差不多，就是人的氣勢和狀态，有時候也得随緣。狀态好能超常發揮，狀态不好就發揮砸了。這也是林子夏自己個性上的問題，一時半會也改不了。回想周末的泡茶考核，完全就是超常發揮。人往往越是在意一個事，越是會出幺蛾子，簡稱墨菲定理。

這次館内的四個姑娘都會去「花火大會」，不過她們還有别的任務，不能帶着飛飛。于是，給飛飛找了個向導，自稱王大仙，還有一個響亮的外号——江湖小靈通，意思是哪哪哪都門兒清，所以給飛飛當向導再合适不過了。

依照原定時間，一行六人，帶着行李，繞到「朗月閣」背面，臨水的涼台前停着一艘船，等着接她們前往「花火大會」。

船工搖着撸，搖搖蕩蕩地，直讓人心生歡喜。湖面零星的幾艘船，點着燈，正往同一個方向行進。參加「花火大會」的人從各地趕來，無一不是提前一晚抵達，因為過了時間，碼頭就會關閉。

從玖號館出發時，永姝給每個人準備了一包幹糧。根據以往的經驗，準點吃飯估計比較難保證，所以帶點幹糧以備不時之需。雖然一路上幾乎沒人開口閑聊，但王大仙一個人就在旁邊咔嚓咔嚓地吃幹糧。說起這王大仙的食量，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她說“能吃是福”。永姝準備的這一包幹糧起碼頂三頓飯，但就這一路她已經吃掉三分之二。估計接下來的幾天就得吃别人的了。其實這王大仙就是嘴閑，總覺得嘴裡得嚼點東西，不然閑得發慌。飛飛心想，這個也太好辦了，到時候求她點事，自己這包幹糧可是能派上大用場，所以飛飛的幹糧包一直都沒舍得打開。

大約坐了一個半小時的船，總算靠岸了。上岸之後，出了碼頭，坐上一輛遊覽車徑直前往住處。同在遊覽車上的還有兩位比丘尼，方才上車的時候朝六人微微點頭，六人則雙手合十回禮。遊覽車沿着山道開着，此時天黑，山道兩旁的風景也看不清。差不多過了十五分鐘，車子停了下來，兩位比丘尼先下車，接着載着剩下的六個人，繼續開了十分鐘左右，抵達目的地。

下車之後，沿着小徑走兩三分鐘，推開小柴門，走過一座小橋，再沿着小徑繞到前廳辦理入住手續。六人住宿的地方是一座日式庭園民宿——小泉圃。為方便之後的行程，飛飛和王大仙住一間，其餘四人分住兩間。客房是榻榻米構造，面積不大，但是空間利用率極高。飛飛和王大仙所在的客房還有一門面向庭院，隐約可見樹影婆娑。各自收拾妥當之後，便到餐廳集合。由于過了用餐時間，所以永姝自己動手，簡單做了晚飯，六人吃完安穩地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