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柏早就料到姜唯會給她打電話,可在接到電話之時,他還裝摸做樣地等了幾秒再接起來,若無其事地問:“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姜唯了解周惜柏的尿性,在鎮上街道翻了個白眼,也不慣着他直接問:“我的節目為什麼被砍了?”
周惜柏卻覺得冤枉,“不是砍掉了,是讓你改。你的節目是流行曲,跟文化彙演的調性不符,應該符合鎮上群衆的審美,否則你不會獲得好名次。你不想要獎金嗎?”
姜唯停頓了十幾秒,思索着該怎麼回複他。“你是不是對農村有些誤會?覺得我們辦個彙演還得像幾十年的老舊農村一樣土氣,一樣刻闆?文化本就是一個多元的東西,時代的變化必然影響了群衆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也還可以接受新變化的。你不是給群衆辦的嗎?我就是群衆的一員。”
“那你怎麼不唱一首Kpop?”周惜柏惱怒道。
“我他媽不會!我本來就夠心煩了!”姜唯氣得想挂掉電話。
周惜柏以過往對她的了解聽出了姜唯的反常,愣了一下,聲音瞬間變得柔和詢問道:“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挂電話吧,我會盡快改的。”姜唯說完就按掉了手機。
短暫冷靜過後,姜唯還是決定開始改掉歌曲。
中午政府下班,周惜柏沒在食堂吃飯而是出來覓食,他給姜唯發去消息:吃飯了嗎?
過了兩分鐘姜唯才回:沒有,在逛着玩。
周惜柏下意識問:在哪兒?
姜唯卻沒再回。
周惜柏站在十字路口環顧,最終踏進了鎮上最大的一家超市,那裡跟市裡的萬達一類商超差不多,但規模稍遜。在清河鎮這樣小地方,也算是很不錯了。
超市一進門就是熟悉的味道,沒有具體的定義,是各種商品混雜的味道,獨一無二。
大學時,姜唯就很喜歡逛超市,就算不買很多東西,沒有物質需求也會去。因為姜唯說:“那裡能滿足我的精神需求。”
他知道,姜唯喜歡那裡的味道,那裡的熱鬧,那裡的顔色,她能找到歸屬的重量感和踏實感。
他曾經問過她原因,提議過如果要放松,他可以帶她去溫泉,去spa,去遊樂場,去攝影,總之有很多其他的方式。
但姜唯總是拒絕和否認,她說:“這是最便宜和輕松的放松方式。”
姜唯很少跟自己說心裡話,很少剖析内心,她總會有所保留,簡單來說是慢熱。戀愛期間,周惜柏化了一年多時間才跟她熟悉起來,可僅僅是熟悉。
他最開始也是被姜唯身上稱之為神秘的氣質所吸引。他總覺得姜唯身上籠罩着迷霧。
周惜柏往超市深處走,在海鮮區找到了她。她在看浴缸裡的螃蟹和魚。
他蹲在姜唯旁邊,很正經得說:“想吃了?我給你買。”
姜唯并未動作,甚至沒有偏頭看向他,立馬說:“我可以自己買。”
兩個人中,一個沒有提及來意,一個沒有詢問來意,隻是靜靜看着遊動的魚,随後自然地逛起了超市。
周惜柏推着購物車跟在姜唯身側,在外人看來,大約會以為這是一對新婚夫妻,日常出來購物。
姜唯驚訝于周惜柏現在也會精打細算讨論性價比。周惜柏笑言:“自己掙錢了,就知道錢來之不易。”
出了超市,姜唯破天荒地說:“我請你吃飯吧。”
周惜柏張口欲言,姜唯解釋道:“不是賄賂。”
席間,姜唯喝了點酒,不醉人。可姜唯是屬于喝了酒話會變得多些,過去有很多話很多事,是姜唯喝酒之後才告訴周惜柏的。
“其實我很讨厭我和我媽之間的關系。”姜唯手托在下巴。
周惜柏忍下喜意,他想,這算不算是更靠近姜唯一步。她幾乎從不提起自己的母親和家事。
姜唯筷子戳爛了孜然羊肉片,慢慢闡述來。
姜唯很厭煩姜姨的脾氣和行事作風。姜姨潑辣雷厲風行,是一個好的生意人和商家,卻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她從來不會跟姜唯講道理,隻以自我為中心,她覺得對,那便是對的。當姜唯據理力争之時,姜姨會怒吼一句:“你跟老子講理,這是我的家,我就是道理。”
如果姜唯還是反抗,她就會打罵姜唯,叫嚷着:“我不都是為了你,大熱天我出去掙錢,後廚那麼熱,我不都是為了你!白眼狼!”
姜姨的右手是斷掌,加上是廚師開飯店,經常做力氣活,手勁兒就變得更大。她一巴掌打在姜唯身上,所過之處就是一片紅腫,尖銳的刺痛感無異于千百根針同時紮進去,掌掌到肉。
這就是所謂的“棍棒之下出孝子。”
可姜唯的脾氣随了姜姨,也像個火槍。在姜唯成長的過程中,她逐漸學會了反抗,絕沒有防守那一說。連姜唯自己都很奇怪,她一遇到姜姨耐心值幾乎為零,下意識的是想在姜姨那裡讨回點勝局。隻要是有一次怼得姜姨啞口無言,她便是赢了,身心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