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沒忘記,打算挂衣服的時候男孩剛從廚房拿餐具出來,一瞥的功夫,得出如此準确的結論。
高明,你們一家流着的到底是什麼血脈,該不會真和孔明有關系吧?
在拿着繃帶和跌打精油的遠野光充滿期待的視線下節節敗退的大和敢助認命般地解開衣服,露出布滿青紫的肩背。
“受傷這件事敢助さん一定沒有和高明哥哥說。”
不然哥哥肯定不會讓一個傷員來照顧自己。
“小傷罷了,我哪有那麼脆弱——嘶。”
傷口處突如其來的灼痛讓大和敢助倒抽一口涼氣。
諸伏景光笑眯眯地收回敷藥的手。
怎麼他認識的一個兩個,都對自己的身體這麼不在乎?
由于過于相近的反應而想起大洋彼岸的那位幼馴染,景光語氣幽幽。
“這可不是能用「小」來形容的傷勢。”
“……”
因為本能感應到淡淡的威脅而縮了縮脖子,大和敢助回憶起高明叮囑他的那句——「我回來前的這段時間,小光就交給你了」——一時為之失語。
諸伏高明,摸着良心說實話,你确定這孩子當真需要别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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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多謝。”
諸伏高明搖頭拒絕對面人熱情遞來的飲料和食物。
“哎呀,沒事,這是我們對諸伏警部的謝禮。”
将手中塑料袋随手放到高明桌上的湯川智摸着後腦勺,嘿然笑道,“不然這次我們整個行動組都要倒黴,哪裡還能像現在這麼風光。”
作為一線活躍的行動小隊,在此次的逮捕行動中被分成了多個組别進行包圍截斷,阻止疑犯外逃等作業。
諸伏高明目前正處于B小組進行臨時合作。
一開始,面對隻是出身名不見經傳小警署的諸伏高明,其他幾位自诩來自本部的精英雖說沒有直接表現,心中還是對其不以為然,想來隻是為了混個資曆。
可在之後的幾次的任務裡,這位斯文寡言的男人,很快用他精準的判斷,缜密的分析,以及洞察犯人行蹤,近乎先知般的能力,獲得了小組上下全員的尊敬。
尤其是在不久前的那次追擊裡,被多方發現的犯人走投無路中鑽進了一片森林,逃竄到一條溪流邊緣,慌不擇路下竟然選擇跳水逃生。
岸上的數名警員都看見水下一道黑色的人形影子朝着下遊而去。
行動小組裡有幾位是本地居民,他們告訴衆人,因為地勢緣故,這條溪流的水勢極為湍急,暗潮密布,一旦落水便難以保持正常泳姿,即使是水性很好的人都在裡面出過事故。
商讨之後,他們留下幾個人原地戒備,其餘的人則是通知下遊處活動的人員布下漁網,守株待兔。
為了避免犯人提前上岸,沿岸每隔一段都設下了埋伏,全副武裝。
B小組的成員當時本打算照安排行事,小組組長的對講機裡卻傳來了特殊的動靜。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驚險,下遊那裡撈是撈上了東西,是個人形的塑料模特。
那個見鬼的逃·犯居然在水下布置了機關,跳水的時候就把固定模型的繩子剪斷,讓岸上的人看到朝着下遊去的陰影。
自己則是用同樣一早準備好的小型呼吸氣囊和助推器逆流而上,打算從溪岸的上遊離開。
多虧高明警部你在對講機裡的提醒,不然這次可能真被他逃走了。”
作為險些被愚弄的一份子,湯川智咬牙切齒,“他怎麼就不能把這份聰明才智用在正道上呢。”
“我倒是覺得,”諸伏高明微抿嘴唇,眸光閃爍,“這次的計劃,不像出自犯人的手筆。”
“?”
“行事作風偏差太大。”
高明的手指輕敲着桌面,發出十分規律的笃聲。
最初的那起輕井澤殺·人案,犯·人的手段簡單粗暴,對于後續追蹤的處理更是毫無敬畏之心,相當冷酷殘忍,此後一路逃竄的過程中,更是用這種風格造成了不少的警員損失,這是他從先前的案件彙報中看到并勾畫出人物形象——身手有餘,頭腦不足的反·社·會者。
但根據這兩天來的接觸,犯·人的手段從正面強突,一下轉變成借助地形甩脫跟蹤,避開鋒芒,接連戲耍了行動小組數次。
這也是他察覺異樣的第一原因。
有能力借助地形逃脫跟蹤,說明犯·人對這裡的地勢分布相當了解。
一片森林之中,掩蓋蹤迹,方便脫離的地方數不勝數,為什麼要專門逃往沒有多少植蔭遮蔽,還容易有溺水危險的溪邊?
要說是慌不擇路同樣經不起推敲,他的心理素質要是差成這樣,也就不至于一直到現在才被抓捕。
除非,水底下藏着什麼令他不惜暴露身形,也要得到的東西。
橫沖直撞,蠻力破關。
早有預謀,精心準備。
一百八十度拐彎的形象和能力,諸伏高明無法忽視這樣的異常。
“他還是不肯開口?”
“是啊。”
一直想問高明先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又不敢打斷明顯正在思考的男人,湯川智在高明開口後頓時腰杆一挺,“不管負責審訊的人員怎麼說,他都是那張愛理不理的臭臉,閉着嘴巴直勾勾地盯着人的眼睛看,跟鬼一樣,怪滲人的。”
敲打桌面的笃聲驟停。
“下午的審訊工作,能交給我來負責嗎?”
負責工作的轉移,需要各組的組長事前提交報告。
“欸?可以,當然沒有問題!”
已經徹底成為高明擁趸的B組組長拍着胸口保證,“這就給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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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廢物!!”
安全屋内,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腳将茶幾踢翻,扭曲的五官分外猙獰。
堂堂代号成員,專門來給一個不入流的底層小人物解圍已經足夠丢臉。
更讓龍舌蘭顔面掃地的是,計劃完美傳達,該準備的道具也都齊全,就等着他跳水離開,結果這個沒長腦子的貨色竟然還是失手被擒,完全違背了當初琴酒給他的指令。
雖說組織規定代号成員間沒有尊卑之分,但有權利處理卧底、叛徒的琴酒,地位可不是自己一個單純行動組「工具人」能夠相比的。
見鬼,之前和那白癡平分秋色的警.察是不是突然嗑.藥了,否則怎麼會這麼輕易地看穿他的布置?
惡狠狠地籌劃着該動用什麼勢力把身處警.局的沼淵己一郎滅口的龍舌蘭将屏幕亮起的手機舉到眼前。
不長的内容,一眼便可盡納眼底。
“……諸伏,高明。”
喃喃念出這個名字的男人勾起嘴唇,綻開一抹不帶絲毫喜悅之感的冰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