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劉巧娥跟李傾城,也算積年一對老冤家了,兩人到底如何結仇已不可考,總之這世上,就有些人,第一次見面便相看兩生厭。
于李傾城如是。
于劉巧娥——她幾乎就沒對什麼人抱有過好感。任何人在她眼裡都是可厭可恨之輩,哪怕她貪花好色,饞慕道瑛的美貌,心裡也厭惡他的高潔。
範舒雲生得漂亮,李傾城一早便别有心思,結果半道被劉巧娥截胡。若是其他人截胡她也就認了,偏偏是劉巧娥這個醜娼婦,她怎能不恨?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打發了白夢離去攪黃這兩人好事。
這回來求歡慕道瑛,又被劉巧娥橫插一腳,李傾城氣得七竅生煙。
她性子也算爽朗粗放,身邊圍聚了不少小兄弟小姐妹。
少年輕薄,哪裡願見老大吃虧,當即你一言我一語,替老大助陣。
父母親朋,屎尿狗屁,粗言穢語在半空飛來擲去,好好一個水雲澗吵得如菜市場般震天響。
慕道瑛回過神來,便聽聞雙方父母空中齊飛。
“……”
當真是,十分失禮。
李傾城罵:“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還當我不知道你跟範舒雲之間那點破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讓人打了一頓,真是笑死人了!”
劉巧娥咬牙回:“範舒雲?你若是知道範舒雲的下場,還敢在老娘面前耍橫?那狗尿的玩意兒早被老娘揍成了個鼻青臉腫的豬頭。怎麼?你浪得皮癢了?非讓老娘也給你松松癢?”
一粉衣少女助陣:“咱們來找慕道長,關你什麼事?與其管起你奶奶的閑事來,不若管管自己。某人到如今連雲山伴也沒一個,真是丢死人了!”
另有一二三四個少年少女跟上。
劉巧娥的回擊被淹沒在人潮中,顯得十分單薄孤立。
聽到自己的名字,慕道瑛不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了。
劉巧娥與他畢竟有同居之誼,又怎能坐視她受辱?
這廂,李傾城終于忍無可忍,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大罵了一聲:“我□□祖宗!”
朝着劉巧娥撲将上來。
電轉火石之間,劉巧娥正待出手,一道如水劍光卻快她一步,搶在她面前替她擋下李傾城狠厲一擊!
這一劍青光瑩瑩,乍似平平無奇,卻暗含鋒銳劍芒,劍氣四溢。
一縷斷發緩緩自李傾城眼前飄落,李傾城大吃一驚,看着擋在劉巧娥面前的那素麻道人。
那青年男子出招雖然迅捷淩厲,神态卻很誠懇:“李道友,且住。”
劉巧娥驚疑交加地盯着慕道瑛,“你——”
慕道瑛回頭看了她一眼,“劉道友。”
“劉道友請回罷,此事因在下而起,便交由在下處置。”
劉巧娥懷疑:“你來?”
……大概吧。
慕道瑛骈指沖大門一點,嘴上道,“放心交我。”内心也有點自我懷疑,能不能招架得住這般激烈的罵戰。
大門在劉巧娥面前轟然合上。
——他怎敢?!
他如此自作主張,劉巧娥勃然大怒:“慕道瑛滾開!用得着你來嗎?!”
想推門,卻紋絲不動。
也不知這人用了什麼道家法門,劉巧娥幾個法訣砸上去都紋絲不動,氣得她紅了臉。
而在門外。
李傾城心下微凜,瞧着眼前這清俊的男子。
真奇怪,這男人瞧着面色蒼白,弱不禁風的文雅模樣,微微蹙着眉時竟有些讓人不敢侵犯的端肅。
慕道瑛默了一刹,朝幾人拱了拱手,“多謝諸位厚愛,隻是在下如今是仙盟要犯。如何處置,還待老母出關之後再作安排。辜負了諸位道友心意。”
“諸位道友,請回罷。”
李傾城猶不肯放棄,試探說:“男歡女愛是人之天性,咱們合歡宮向來是遵循着天性的。老母更不會怪罪。”
慕道瑛不為所動:“男歡女愛,亦要講求你情我願。在下一心奉道,斷離五欲七情。”
他重複,“諸位道友,請回罷。”
李傾城與衆少女面面相觑,到底是懾于那一劍之威,讪讪離去。
待李傾城等人走後,慕道瑛這才微不可察松了口氣。骈指朝房門一點,一道青色光華閃過,門扉洞開。
這實乃玉清觀一個小的法訣禁制,也無怪乎劉巧娥撞不開。
進門前,慕道瑛便料想到劉巧娥氣性小,定要發作,但真見女人撞上來,他還是微覺頭痛。
女人個頭矮小,不過堪堪到他胸口,但氣焰卻嚣張。
慕道瑛眼疾手快後退半步。
劉巧娥疾言厲色:“誰叫你自作主張的!”
慕道瑛怔然,“……抱歉。”眉目疏朗,神情竟十分誠懇真摯,“瑛見那位李道友人多勢衆,又頗有些修為在身,唯恐你吃虧受傷。”
“呸!”劉巧娥恨恨,“要不是你攔着我老娘早就将這個小娼-婦揍得頭臉開花!”
“小娼-婦”三個字入耳,慕道瑛再次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劉道友——”
若說與劉巧娥相處過程中,有什麼最令他不能适應,不敢苟同,便是她這翻着花樣的詈詞穢言。
劉巧娥歘地擡頭冷笑:“你這什麼表情,又憋了什麼好屁?”
“以後——”慕道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