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淵素來沉穩,見她快步而來,漆黑眸子頓時鮮亮起來。
“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喻文洲從後越過他抱住慕婉婉,“你說晚上有話要告訴我,我一直乖乖等你回來呢。”
那聲“大師兄”卡在喉嚨裡沒喊出來,便被喻文洲半道截住,慕婉婉看向陸建淵,大師兄扯了扯唇角,“師妹有事的話,就先走吧。師兄無礙,隻是出來吹吹風。”
在慕婉婉看不見的地方,喻文洲轉頭剜了陸建淵一眼,挑釁中帶着毒蛇吐信般的寒涼。
回頭時,他又換上溫良無害的笑容,“姐姐有什麼話要告訴我?我想了一晚上都沒想到。”
陸建淵抱着披風獨自離開了。
洛凝收回目光。
慕婉婉口中的沉淵,聽起來是個光明磊落重情重義的君子,會這樣秒變臉的麼?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
山門結界外多了好幾個營帳,洛凝向着最大的主帳而去,聲音逐漸嘈雜,主帳裡烏泱泱一群人七嘴八舌在吵着什麼。
夜風吹開帷帳一角,衆人圍坐案前吵得面紅耳赤,主位上玄衣之人一直未發話,頸間墜着的烏角折射出淩厲輝光。
下一瞬,他一掌拍在案上,滿座皆寂。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脾氣這麼大呢?”洛凝掀開帷帳而入,“蕭玄奕。”
蕭玄奕視線落到她身上的刹那,整個人都凝住了。
沉穩氣勢褪去,他直愣愣起身,隔着長桌與她對視,短暫錯愕後是失而複得的歡喜。
“你終于回來了。”
他很想上前将她擁入懷中,問她是怎麼從魔窟脫身的,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受傷。
可在誅魔大會上,他不能。
這段時間,深受時序寒殺戮之苦的三界衆人自發集結,各自挑選精英組成隊伍,前來九宸山腳下彙合,共商誅魔大計。
主持這場誅魔大會的,正是魔尊。
各大仙門赫然在列,而實力可堪與明昀仙尊并肩的一個都沒有。
蕭玄奕魔角裸/露在外,滿座修士無人置喙質疑,包括坐在主位一側的顧銘遠。
掌門師伯面上沒有半分對蕭玄奕扮作弟子潛入玄清的驚怒和指責。
顧銘遠見她眼神在他和魔尊之間逡巡,起身解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三界苦時序寒已久,即便他曾是我師兄,我也不會因此徇私。不論是修士還是魔,隻要能誅殺這萬邪之首,往日恩怨是非都可以暫時放下。”
“說的好!”不知是誰附和一聲,營帳内又重新喧鬧起來。
衆人眼眶發紅,脖子上青筋暴起,高舉武器恨不能立刻殺上山。
在衆人雜擾的聲讨中,除了坐在主位的魔尊,他身側同樣平靜的喻謙光顯得格外紮眼。
昔日仇敵,竟也有化敵為友,統一戰線的時候。
喻謙光靜靜坐在衆人中,目光淡淡看過來,風度依舊輕輕朝她颔首,聲音透着徹骨冷意,“無相花宮為魔息所滅,我身為少宮主,此仇不能不報。”
前些日子魔尊查出,時序寒與魔息有關,時序寒曾去過一次無燼淵,隻稍稍靠近,深淵裡的魔息便躁動得難以壓制。
他與魔息之間存在勾連感應,一者他身負魔息,再或者他就是一直潛逃在外卻久尋無果的,魔息在深淵外的化身。
結合時序寒七夜滅七城這慘無人道的暴行,所有人都認為他屬于後者。
更不論他為吸食魔氣,增強魔性,不管不顧将伏魔塔内幾個大魔生生吸幹,以至于諸魔為求生合力暴動。
而時序寒為了掩飾罪行夷平了伏魔塔,殊不知此舉被上山探查的顧銘遠撞見。
“伏魔塔潛逃的諸魔,本尊已派左護法将他們抓回魔界看押,待贖判清算各自罪行後,按照魔律進行量刑判罰。這點各位可以放心,魔界絕不偏袒任何一隻犯錯的魔。”蕭玄奕朗聲,神情嚴肅時頗有幾分王者風範。
喻謙光接下他的話繼續,“三日前人皇傳來消息,玄清宗周圍百裡内的百姓已撤離完畢,隻等這邊處理完所有潛逃魔物,以及,時序寒。”
吵嚷聲起起落落,都是細數列舉時序寒所犯滔天罪孽的。
“他欠下的血債罄竹難書!明日一戰,務必用他的血祭奠死去的亡魂!”
可一論到誰去打頭陣。
又一陣針落可聞的死寂。
人群中不知誰從後推了她一把,“這不是現成的人選嗎?”
“時序寒那魔頭絕對想不到,他最珍愛的徒弟會捅他緻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