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走到妝台邊,将明珠耳铛收好,走出房間打算尋他道歉。
離開閣樓的刹那,足間纏絲鍊閃過微弱星芒,卻并未如古籍記載所述将她拖回房内。
流轉靈光化作一道細絲,向後殿寒池方向掠去。
這就是師尊靈力改過的纏絲鍊嗎。
原來如此。
她向寒池而去,繡鸾屏風後,師尊閉目沉于寒池中。
洛凝喚了幾聲,時序寒沉于池水之下,如沉底玉雕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繞過屏風,寒池水中氤氲水汽後,水面暈染開一片猩紅。
是血!
她瞳孔一縮,管不得許多,縱身躍入池水,向寒池中心拼命遊去。
時序寒沉于池底,借冰冷池水鎮壓紊亂躁動的魔息,受無燼淵的魔息之源召喚,他體内魔息愈發難以壓制。
心魔與魔息因不同源,也無法壓制魔息。
就算把自己徹底封凍,也抑制不了魔息的魔性了。
他即便閉上眼,腦海裡也滿是她為離開不惜自傷的畫面。他的阿凝滿眼失望痛怨,血淋淋一身,站在他眼前,他來不及抓住便又被風吹散。
明知是魔息有意虛構的畫面,可還是不可避免地為之心顫。
讓人痛得心口發麻。
他甯可傷的是自己,也不願看到她損一分。
時序寒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數刀下來,他的血化在冰冷池水裡,世人趨之若鹜的鳳凰血就這樣泛濫滿池。
正欲再劃開下一道,他的手被驟然握住。
紅絲彌漫的水中,朝思暮想的人正堅定地抓住他手,青絲在水中漾開,眼神似怨還嗔,不是責難怨怼,是熟悉的……心疼。
像是做夢。
浮上水面的瞬間,洛凝大口呼吸着空氣,見他如此作踐自己,不由得怒從心起,“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為什麼要這樣?”
這跟割腕自殺有什麼區别!
“你想離開我。”他漆黑眸子鎖定她,發梢水滴沿着輪廓滴落,“你不要我。”
他眉眼濕漉漉的,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偶有水珠從他眼睫滴落,分不清是池水還是别的。
“那也不能——”
“你來找我,是改主意了嗎?”他問。
她一時語塞,看向他手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先處理傷口,還在滲血……”
他虛攏住她皓腕,眸色微黯,“這是心疼麼?”
“不……唔!”
是個猝不及防、一瞬即逝的吻。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扶過她腰抵在她額間,另一隻手靈力一動,取來上次她遺落池中的屠神匕,“瞬行珠上次已被你捏碎了,現在就隻有匕首了。”
時序寒帶着她手握住屠神匕,鋒刃對準自己心口,“這裡,往裡三寸。”
“什——”
她剩下的話被吞沒在漫長的吻裡。
不過是想來向師尊道個歉而已。
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個樣子的。
洛凝失神,腦子昏昏沉沉的想不明白,理智也跟着離家出走。
潛意識告訴她不應該這樣。
她推了推他,可他箍在腰間的手太緊,能動的隻有握住匕首的手。
時序寒握緊她的腕,不許她退後,即便她的刀口抵在心口。小幅掙動間刀刃刺破了他胸膛,雖隻留下淺淡劃痕,洛凝還是不敢再掙紮了。
要麼接受他,要麼殺了他。
洛凝放棄掙紮,他的吻卻愈發過分,攬在腰間的手收緊,留給屠神匕首的距離也被縮短。
像是要将所有都付與她,急切地要将滿腔情意盡數傾瀉,好似世界末日般隻争眼前一時的歡愉。
不再隐忍,不再壓抑,不再僞裝。
就算刀尖抵在心口也全然不顧。
他帶着她的手往前刺。
洛凝隻能用力往後,拉鋸之間,兩人距離已再容不下匕首了。
她猛一使力奪下匕首,細腕微折,屠神匕第二次沉入寒池。
咫尺方寸,再無隔閡。
時序寒微微喘息地看着她,拂開她鬓邊濕纏的發,看着她親手丢棄最後拒絕的籌碼,眼中墨色愈深。
洛凝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來不及思考,下巴被擡起,他指腹摩挲過唇瓣,随之而來的是比方才更洶湧澎湃的吻。
室溫漸高,寒池再次成了溫泉。
呼吸被寸寸掠奪,意識遊離的邊緣,她靈府防備最弱之時,有道熟悉神識叩開了靈府之門。
無力招架,意識浮沉之間,神識百般糾纏。
十指相纏,靈息相通,再沒比這更親密的了。
這次,他們一同沉入池底,深溺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