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身咒持續不了多久,她隻能先劈暈師尊帶回霄雲殿。
她守在師尊榻前,盯着他沉睡的容顔發呆。她并無把握能夠确定醒來的是師尊還是心魔。
兩儀鏡已碎了很久了。
正愁雲慘霧間,師尊指尖微蜷起似要醒轉,她打起精神,候他蘇醒。
時序寒黛藍深眸緩緩睜開,仿佛大夢初醒,視線聚焦落在她面上,“阿凝?”
心魔已掙脫内府束縛,但她對他如此抗拒,又那樣依賴時序寒,心魔雖不情願還是将身體暫時交還與他。
不想再惹了她哭,卻隻能毫無辦法幹着急了。
即便她隻是在騙他。
“師、師尊?”她探首湊近,望進他眼眸。
“總算回來了。”他溫和眸中閃過郁色,“是罰你抄的經書太多麼?在藏書閣一聲不吭就走了。”
洛凝撲入他懷中,聲帶委屈,“真的是師尊,太好了——”
時序寒輕推了她腰,輕咳一聲眼神移向别處。
在心魔奪取身體控制期間,他亦有意識,清醒看着心魔用這幅軀殼對她犯下無可挽回的大錯,身體同時感受着這份悖倫的歡愉,生出貪戀。
不當如此。
情期的身體受不得撩撥,那樣的一個吻……足以摧毀所有理智,他克制着不去想,偏她現在還離他這樣近。
時序寒往後挪了挪。
洛凝擡頭松開他,“師尊,之前那個是……”
是他的心魔嗎?
“是。”他閉眼歎息,承認得幹脆,“抱歉,可是……吓到你了?”
她搖頭,耷拉下腦袋,“我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幫到師尊。反而還……”
時序寒順着她眼神看到榻邊碎裂的明鏡,“無妨,阿凝不必挂懷。”
洛凝擡眸,察覺到莫名異樣。
若是這兩儀鏡真的承載師娘魂魄,師尊反應怎麼可能這樣平和淡然?
剛才答她的是心魔,可此時的師尊為何也這般随意?
她抿唇,猶豫幾番開口,“宗門内的大陣,師尊……可知道嗎?”
“你也看到了?”
洛凝渾身一震,他知道。
“阿凝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你且好生修養。”時序寒擔心問,“你何時用過禁術?反噬痕迹至今未消。”
禁術反噬很明顯嗎?一個兩個都能一眼看出來。
“這個,額……”她讪然摸了摸鼻尖,“我……”
此時她心口猝然一刺。
施引魂時的刺痛感又回來了。
回九宸山後,她與心魔一番切磋,難免動用靈力。
澤微君說的一月内不能用靈力……居然是真的啊。
意識搖搖欲墜,她晃了晃倒在榻邊昏迷過去。
時序寒連忙攏住她肩,奈何怎麼輸入靈力都不見起色。
他臉色凝重,阿凝并非隻是禁術反噬。她體内那縷沒拔除幹淨的魔息,随她修為進境而被催化為魔種,于内府落地生根。
不能再等了。
他将她小心放回榻上,又回首深深望了一眼,向殿門外走去。
日落西山,夕陽斜照,透過簾幕滲入進來,洛凝從深睡中醒來,昏昏沉沉起身。
殿内無人,冷清至極。
庭外梨花樹下,落花被風卷走大半,遠山樹木枝丫橫斜,幾聲枯鴉更添落寞。
洛凝心不在焉沿道下山,險些被斜出樹根絆了腳。
她想不明白。
師尊布下蘊靈禁陣,卻在得知兩儀鏡碎後無動于衷。
明明他那樣在意師娘。
還是說,師尊願意為了她,放棄複活師娘?
是舍不得她嗎?
那為何不撤了蘊靈陣?
“洛師侄!”顧銘遠喊住她,“你怎麼在這?不是之前就下山了嗎?”
他環顧四周将她拉到一旁,“你糊塗啊!走了還回來做什麼?真不要命了麼?”
“掌門師伯,”洛凝回,“再說我這不是還好好的麼,師尊也并未對我如何。”
“你這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師尊他——”
“他怎麼?”洛凝盯着他,“師尊他很好。”
掌門欲言又止,歎道,“兩儀鏡還在他手裡,師侄你何苦回來自投羅網?”
“如果兩儀鏡碎了,那還算自投羅網嗎?”她道。
“兩儀鏡一直都在他那好好保存,”顧銘遠搖頭,“你打碎的根本不是兩儀鏡。”
“師侄你好好想想,兩儀鏡何等神器,怎麼可能輕易碎裂?”
洛凝頓住。
掌門的話驟然填補了她的疑惑。
是啊,師尊那樣在意師娘,怎麼會就此停手。
她恍恍惚惚下了山,掌門不放心她,特命着大弟子陸建淵送她離開玄清。
大師兄也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自顧不暇,辭别了大師兄,獨往人間去。
就這麼漫無目的跟着人流走着,再回神時她不知怎地,又到了榆青鎮那家成衣鋪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