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宮裡,白玉祭台淪為一片廢墟。
朱漆大門受損嚴重,厚重門闆深陷,彙聚無量真人渾身魔氣的一擊,周圍百丈内的侍衛都被掀倒,袅袅煙塵後,被魔息擊中之人微微動了動。
蘇绮雲很早就被國師秘密接出了自己那冷宮,但實在不放心蘭鏡那邊。
國師受不了她央求的目光,還是帶她來到摘星宮,但隻許她遠遠瞧着。一旦察覺有異,不管蘇蘭鏡能不能脫身,他都會不顧一切帶貴妃離開這裡。
為保之後順利脫身,他帶她藏身在離摘星宮門最近的盤龍廊柱後,又幾次拉住慕婉婉,才沒讓她關心則亂沖出去。
可最後蘇蘭鏡帶着聖子逃出摘星宮,無量真人出手背後偷襲,她竟直接撕了被他拉住的衣袖,不管不顧沖出去要以身擋住魔息一擊。
手中僅剩她芳蘭衣角。
像在嘲諷他永遠抓不住,更護不了她。
那個瞬間,所謂衡量得失、明哲保身,蘇太傅一直以來對他耳提面命反複叮囑的,連同理智盡數消失殆盡。
他奔往她的方向。
感受到切身痛楚時,陸建淵松了口氣,慶幸萬分。
好在他速度夠快,沒讓這份傷痛落在懷中人的身上。
“你為什麼——”慕婉婉起身,接住他無力倒下的身體,“誰許你幫我擋了!混蛋,你起來啊!别睡……求求你……”
陸建淵拭去她眼尾晶瑩,笑得溫和,須臾嘔血昏迷。
慕婉婉抱着他哭得傷心,老皇帝見狀卻愈發惱火。
一日之間,先是蘇蘭鏡挑釁,又是蘇绮雲大庭廣衆下與國師摟摟抱抱,又為之哭成淚人。
貴妃喜歡國師,從前遮遮掩掩,如今人盡皆知。
他這個皇帝的臉面往哪放!
“拿下!”
*
蘭鏡之外。
成衣店内妝鏡上的紅寶石,内裂斑紋,一道裂紋貫穿整塊紅寶石,細小碎屑從上掉落,有魔息從縫隙不斷沁出。
“噗——”鏡前人猛然嘔血,鮮紅點點噴灑在鏡上,紅痕順着鏡面蜿蜒而下。
這蘭鏡竟還内藏魔息!
内源魔息與他的氣息相斥,他連同蘭鏡本身被同時反噬。
“蘇绮雲!”他擦去唇邊血迹,拉起老闆娘,“蘭鏡被反噬,幻境中人還怎麼出來?我隻要喻謙光和蕭玄奕的命!你務必保住她!”
“咳咳……你先冷靜點……”老闆娘扒住他的手,“阿鏡發作這會根本不認人……就算殺了我也于事無補……”
鏡身受反噬,身處幻境之中的人……恐怕也兇多吉少。
她沒有說,也不敢說出口。
若在這寶石完全碎裂前,還不能跳出幻境——
怕是神魂就要永困于蘭鏡的夢魇之中了。
不過……這有什麼不好呢?
這麼多修士作阿鏡的養料,她離醒來那一日還會遠麼。
那人不語,隻顧給妝鏡持續輸送靈力,控制魔息外溢。
與此同時,幻境之中,另一人也感受到了這微妙變化。
兩半紅玉珠在聖子體内合二為一,暴戾魔息于他丹田内肆意沖撞,他守心靜氣,鎖靈沉念,才勉強壓制住紅玉珠釋放的魔息。
“聖子,你醒啦。”洛凝摁住他的身體,“趴着先别起來,你背上還有很多碎片沒取出來,會有點疼,不過我會輕一點的。”
從問天祭開始,這家夥便一直強忍着,她直到把他扶上馬車才發現他背後一身淋漓血衣。
無量真人那柄斷劍紮入後背,還有八卦鏡破碎時為護她擋下的飛濺碎片,盡數嵌入血肉,揭開血衣入目一片血肉模糊。
洛凝忍着眼酸,将鋒利碎片逐片取出,帶血碎渣盛滿托盤,将斷劍拔出時,她猶豫幾番,可握上劍柄卻還是心生怯意,深呼吸幾次做好心理準備,才用力将斷劍拔出,随即止血包紮。
聖子伏着任她作為,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好了。”她幾乎在哽咽。
他披上衣裳,遞來手帕,“難過什麼,都已經逃出來了。”
她随手抹了抹,強作鎮定,“才沒難過。”
他細細端詳着她,除了發絲微亂,素衣沾了些塵土,身上并無血迹,“怎的不穿鞋?”
她上祭台跳舞時,為向神明示敬不能着履,後來一路奔逃更是沒時間換鞋。
“你受傷了。”他撈起她腳踝,腳底是祭台上紮入血肉的殘片。
到底是他沒護好她。
“太冷了,沒感覺了。”她眨眨眼。
“胡鬧。”
玉足凍得通紅,血液凝固,洛凝瑟縮了下,腳踝被他捏得更緊。
她嘟唇,小聲嘀咕,“你傷得更重,那你更胡鬧。”
“嗯?”聖子小心取出碎片,輕輕拭去血污,劍眉微挑。
“癢癢癢……我不說就是了。”
包紮完畢,她的腳也沒能收回來,被他用氅衣裹着放在腿上,凍得冰涼的玉足逐漸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