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升騰而起,茶香溢出白瓷杯蓋,徐徐飄向衆人上方。清淡又甘甜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将殿内氣氛都柔和了許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禦書房的小宦官再一次來到了鳳栖宮。
他揮開攔路的婢女,着急忙慌地進來後卻又立刻止步。
這名宦官叫小林子,是皇帝身邊近侍的徒弟。
說起來好聽,實際地位卻和普通的灑掃宮人沒什麼區别。
沒有接到主子的召見就貿然前來,小林子心中生出怯意,不敢随意走入主殿。于是,他隻能在窗外時不時地探着腦袋,透過微微敞開的檻窗望向主殿内。
永順帝邊上的貼身内侍眼力極好,一下就瞧見了門外的身影。
隻見小宦官的神色十分焦急,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禀告。
楊内侍皺了皺眉,悄悄地退下,從偏門出了大殿。
放輕了腳步來到廊下,他立刻敲了敲徒弟的頭,“糊塗東西!在這裡偷看什麼!”
小林子“哎呦”一聲,撓了撓頭發,“幾位大人有要事尋聖上,現下已經候在禦書房門外了!”
聞言,楊内侍打量了一番殿内情形,此刻也有些為難。
昨日太子大婚禮成,帝後回宮時天色就已暗了下來。因夜間往返諸多不便,永順帝又有心宿在皇後這裡,他就順勢留在了鳳栖宮。
今日下早朝後他又立刻趕回了這裡,故而乾清宮中堆了一疊折子未曾批閱。
方才永順帝已經陪着皇後見過了太子妃,也是時候該回去處理政務了。
楊内侍一甩拂塵,沉聲說道:“行了,你回吧!聖上一會兒就過去!”
瞧着小林子匆忙離去的身影,楊内侍低低歎息一聲。
他悄然回到永順帝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回禀,“聖上,乾清宮那裡——”
話隻說到一半就巧妙地頓住,永順帝卻已經明白了楊内侍的意思。
今日早朝時,諸位大人并沒有提及任何不妥的事情。而今他們幾人特意等在禦書房外,避開了衆臣各抒己見的場景,定是因為這件事牽扯頗深。
其中恐怕也就涉及了鳳栖宮背後的人。
當然,楊内侍突然閉口不言也不僅僅出于這種考慮。
衛國先祖曾定下規矩,不管是帝王還是他身邊伺候的宮人,隻要在後宮中就不得提及政事。
在這點上,楊内侍恪守職責,一向做得很好。
走廊的風卷起屋檐下的祈福鈴,攜着初冬的寒意吹進屋内,逐漸充斥着整座宮殿。
政事為重,身為帝王,他不便過于耽擱。
永順帝徐徐起身,拉着風皇後的手又溫聲交代了幾句,大緻都是夫妻間噓寒問暖的關心之言。
餘光落到風回雪的身上,永順帝露出一個親和的笑容,“想必皇後還有些話要私下叮囑太子妃,不如你二人就在宮中多留些功夫!”
末了,臨出門時,他喊上了蘇霁一同離開。
“禦書房還有要事待商議,太子随朕同去吧!正巧安陽回來,也該見見她皇嫂了。”
提到小女兒,風皇後溫婉地笑了笑,緊跟着勸說道:“是呀!安陽自幼學習丹青,畫技精湛,鮮少能碰上讓她稱贊的人。聽聞回雪當日所作的楓林圖精美絕倫,她一回宮就嚷嚷着要去東宮拜訪呢!”
帝後先後出聲留人,再加上另一邊還有個看戲的貴妃時不時附和一兩句,風回雪沒有理由推辭,隻得留下。
蘇霁不鹹不淡地掃視衆人,最後才看向他的太子妃。
見狀,風泠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明顯,意味深長地睨了風回雪一眼,對着蘇霁戲谑道:“太子放心,回雪是本宮的侄女,本宮自然不會苛待她。”
蘇霁的眸色沉了沉,風泠這番試探過于明顯,急迫得不似她往日的心性。
他才剛成婚,風皇後就按捺不住了?
這麼想打探出風回雪在他心裡的地位?
薄唇微微上揚,蘇霁慢慢悠悠地擡手,指腹在風回雪的臉頰上輕撫而過,“兒臣信任娘娘的為人,自然不會再惡意揣測娘娘!”
見女子的眼睫撲閃着,澄澈幹淨的眼睛逐漸浮上一絲羞澀,蘇霁寵溺地笑道:“照顧好自己,别在風口久待,孤晚些時候來接你!”
溫柔缱绻又體貼入微,和從前的他大不一樣。
或許入戲太深,再冷漠的人也會深陷其中,逐漸認不清自我。
風回雪暗暗嘲諷他一眼,心道自己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她點了點頭,青蔥玉指捏了捏蘇霁的手腕,而後将他的五指收在掌心,軟着嗓音開口,“妾身明白,殿下寬心!”
在帝後面前演完一出恩愛的戲碼,蘇霁目的達成就收回了手。
指尖離開柔嫩的肌膚,他蓦地回味起方才的刻意觸碰,意猶未盡地撚了撚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