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乍現,蘇虞耳邊隻有吵鬧。
小孩們大聲尖叫,涼鞋奮力奔跑,聲音漸漸變遠,光逐漸變暗,随之聽到的是小男孩靈動的哼歌聲。
是六歲的白肅在唱歌。
教室是民房,沒窗,夏日炎熱,門還關的緊,毛坯屋頂上隻有吊燈亮着,他額頭沾汗,倒不覺得煩躁,隻搖晃着小腦袋,歡喜地在他剛收到的生日禮物上畫畫。
這是一套精美的畫筆和空白本子。
是“孤兒院院長”梅花媽媽送給他的。
蘇虞有些愣神。
她這是靈魂出竅,還來白肅小時候了?
她就站在小白肅的身旁,不論是開口叫他還是用手拍他,甚至蹲在課桌椅前歪頭和他對視,他都沒反應……
拿着藍色畫筆的白肅沉迷畫畫。
他知道他畫的很好,一畫完就拿給梅花媽媽看。梅花媽媽不吝啬誇贊,她對白肅說:
小肅長大是要當畫家的。
白肅搖搖頭,“我長大要當警察!”
蘇虞出了房間,在院内大緻轉一圈。
這裡與其說是孤兒院,不如說是個有幾間屋子的,裝滿孩子們的農村小院。
蘇虞走進其中一間房時,遇見了小令慕光正在玩撕拉日曆。
她往下撥弄着,她在瞧,什麼時候才能到“梅花媽媽撿到她”的那天啊?
她也好想過生日。
蘇虞注意到,被小令慕光抛棄的第一頁上标記着今日日期:2003年7月23日。
7月23日?
二十年後的今天,不也是她墜崖的日子嗎?
正詫異着,小令慕光突然起身,穿過她身體,奔向院外大喊——
“我我,讓我先選新書包!”
再回頭,白光閃過,蘇虞站在了小學課堂上。
不知是一年級開學的第幾天,今天的令慕光坐的依舊端正,她很喜歡這個大紅色新書包,她是課堂上唯一一個上課還背書包的人。
“老師你可以當它的媽媽啊,你也有兩隻耳朵。”
教室哄堂大笑。
蘇虞看見白肅把頭發撥到兩邊,長軟的黑發垂在兩側,模仿的格外認真。
“叮鈴鈴——”
地中海老師宣告下課。
幾個拿着花繩的小女孩最先嬉笑地跑出教室,穿過蘇虞的身體……
蘇虞再度回到孤兒院,碰見了個熟人。
南裡的秋雨大的怖人,這天暗的像夜,穆青霜甩甩身上的水,将墨鏡取下來,放進劣質皮包裡,再拿出來時手心變出不少糖果,剛放學的孩子們開心的不得了,他們叫她心善的美女姐姐。
穆青霜勾起紅唇,站在小黑闆前問這些孩子們:
“你們長大後想幹什麼呀?”
令慕光說想當有錢人,白肅說想當警察。
穆青霜對後者的笑很勉強。
但最後,穆青霜還是選了白肅。
他是男孩嘛。
理想也是能扼殺的嘛。
穆青霜牽起白肅,傘舉的高他淋了半身雨,但他笑的很甜,共同穿過蘇虞身體,離開了孤兒院……
眼睛一睜一眨,蘇虞以為自己失明了。
世界被潑了墨,面前是無止境的黑。
蘇虞是聽到了低低的呼吸聲才知道白肅在附近的,她擡起雙臂往深處探尋,但腳邊雜物多,她很難移動。
但好在房間不大,蘇虞挪到了白肅身邊,她先摸到了冰冷發澀的牆,再是白肅的身體。
她的手擡的不高,以為會先摸到白肅的頭,但其實是蜷曲起的雙腿,接着才是埋在雙膝裡的頭。
最奇怪的是還是這手感,他長長軟軟的毛茸茸的發似乎結了塊,還少了些。
緊接着,蘇虞身後有光源亮現。
白肅終于擡起頭了,周身越發明亮,蘇虞心跳越發變快——
“你小子,快出來吧!忘了你明天還上學,過來我給你理頭發!”男聲噙着煙,聲音細碎模糊,“你他……要是再考不到第一名我還打你啊!知道嗎!”
白肅嘴角被血凝住,沒回答。
但他用眼神回應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被打了眼神還那樣明亮?
好疼,蘇虞視線已然模糊,她看着好疼。
白肅深黑色的發被血凝結,粘在頭頂,被扯掉的那些還被抹在他身上。
她使勁拉住白肅,不讓他離開。
起身的他踉跄了下,又坐回地上。
被關時間太長,他的腿麻了。
“笨貨啊你!”
男人穿過蘇虞,拽起白肅衣領,“趕緊給我出來,明天去學校别人問你,你就說是你想理寸頭了,知道嗎!”
白光乍現場景再次轉換。
蘇虞掩面而泣,她壓根不想看白肅的人生!
她用力捂住雙眼,堅決不擡頭。
“蘇、虞。”
一字一頓地,白肅竟在喊她的名字。
蘇虞再擡眼,對上白肅漠然的臉。
他已經長大了,十歲的他終于知道其他家庭的爸媽是不會打小孩的,于是他的眼底便沒光了。
白肅仰頭看向她,走過來。
眼看他就要穿過她身體,蘇虞趕忙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