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半月,蘇虞表現不錯,蘇锵廷還算滿意。拖着耄耋之年的身體,從若北飛到南裡,想着帶她去鄉村茶山度假兩天,見見客戶。
沒想到她心思又活起來了。
蘇虞苦笑出聲,“我憑什麼道歉?外公從來不喜歡我,一知道施映姐不是您親孫女,立刻将我高扶上位,衆矢之的是我,施映姐怨恨的也是我!”
她聲音逐漸激動,直視深淵。
“施映姐,伯仲兩個舅伯……還有我表哥,他們既然想要,就給他們啊!”
她睜大眼,眉頭在顫,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詠思表哥,大舅伯親兒子,學曆高敢想敢幹,他的公司在天使輪都能融到上百萬美金,他肯定能把蘇氏做大做強的。”
一覺醒來,她變成承擔家族重任的人。
她正随着那備忘錄行走着,蘇氏賣命兩年,奔赴死亡?
“那你就跪下,代你母親蘇盈向蘇家道歉,我就讓你如願!”
說完,蘇锵廷一陣猛咳,再擡眼時的眼底陰狠透着老去的疲态。
立于門口默聲的随行醫生注視着一切。
跪下嗎?
蘇虞低頭看向膝處。
她回想起為蘇盈守靈的那幾日,錦山的山頂别墅很高,能瞭望整個若北市,低頭便能看見那片綠油油的人工林,最中央藏着塊黑炭斑,那是蘇盈。
待再過兩年,那裡還會多個她。
但一跪,似乎就能将故事改寫了。
蘇虞咽咽口水,擡眸看向随行醫生。
她看着他鼻梁上的鏡片反出冷光,他擡手往上一頂,視線漏出來,他正靜靜注視着她。
“應醫生。”
蘇虞喚他,頓了頓,嘴角擡起一抹笑。
“麻煩你轉個身。”
應醫生低眉,摘下眼鏡,面向牆壁,轉身背立于兩人。
蘇虞重新低回頭,深呼吸兩口。
她不是沒跪過,如果跪拜禮算的話,她在母親蘇盈的靈堂上,在幼時新年領紅包的木圈椅前。跪拜外公,不是件難事,它不含任何感情……
“别跪。”
半扶膝蓋的蘇虞一下頓住,女聲從正前方傳來,接着咚的一聲悶,她站直擡眸看過去——
令慕光送她的茶具被垂下的手撥落在地。
“嗡嗡響?某事,是地下室排氣扇了。”
四合院的主屋客廳裡有嗡嗡雜聲,穆青霜站她面前,拿毛巾擦拭發梢,剛洗完澡的“母親”有暖撲撲的溫柔感,蘇施映害怕地退了半步。
剛剛的蘇施映一路開往工地,撲了空。
下午三點的工人們剛開完大會,灰土色的工地多了個沒帶頭盔就進來的黃花姑娘,衆人沒聽過她嘴裡的名字,穆青霜。
她給白肅發信息,剛要到穆青霜的四合院地址。
白肅随即又發來一張照片,院内泛黃竹桌,桌後翠綠灌叢。
附帶一句:【剛回國,現在就在這。】
“晚飯要一起吃嗎?”白肅打着哈欠,掀門簾從側房走出來,“咱媽還準備了餃子。”
蘇施映愣愣地看向他,下意識搖了搖頭。
她剛來時四合院安靜無人,白肅已在房間睡下調時差,穆青霜在裡屋洗漱,院門沒鎖為她敞開着,此時的她像下班回家的任何人。
穆青霜引她到了廚房,發油變舊的抽油煙機下,鐵鍋裡的炸油已然冷卻,炸好的素丸子放在一旁的紅筐中,冷了依舊好吃,蘇施映沒吃過母親做的飯。
“今天你去了許旬公司。”白肅肩頭靠在門框上,偏頭問她,“我在機場碰到蘇虞,送她去那,看到你正好出來。”
“那她沒誤會吧?”
“她沒看見你。”
白肅聲線清涼如薄荷,溫柔随性。
蘇施映主動出了廚房,照片裡的泛黃竹桌躍然眼前,蘇施映在這方小桌上,對白肅說了自己的三年大計。
白肅低眸沉吟,聽着他早清楚目睹過的未來。
“虛拟珠寶,還必須找最前沿的科技公司……所以你找許旬,他同意了嗎?”
“沒有。”蘇施映說的輕松,“但是我給出的條件不會有第二個人拒絕了。”
“那攝日科技怎麼樣?”
白肅眸光閃亮,又斂下去,“要是覺得我們的技術一般,施映姐就當聽了個笑話。”
“我……”
鈴聲響起,桌邊手機震動。
蘇施映接起,默聲聽着,單句好字,簡單應下。
她眉宇無波,道:“外公心跳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