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攬着媳婦出了屋。
孫老漢和三家人一塊在廚房等候。
沈瑤看着竈洞裡被烤的土坷垃久久不能回神。
采石場内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為何鄭扶要對趙裡長下此狠手?
屋外風聲呼嘯壓不住許氏的哭聲,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沈瑤将燒好的土坷垃用布一裹,起身拿去給許氏。
楊繼宗陪着她進了屋裡。
“嬸子,用這個給裡長暖一暖吧。”沈瑤将熱乎的土坷垃遞到許氏的面前。
許氏神情麻木,哭腫的雙眼直愣愣的盯着床上的老伴。
“嬸子,你怎麼了?”
楊繼宗順着許氏的視線靠近榻前,伸出兩指探向趙良順的脖頸間,趙良順已然沒了氣息。
“阿瑤,裡長他已經去世了。”
啪——
伴随着沈瑤手中的土坷垃摔碎在地,許氏也栽倒在床尾。
“孫爺爺你快來。”沈瑤一聲喊,驚動了廚房裡所有人。
與此同時,青峰鎮城門處。
哪怕趙小福喊破了喉嚨,站在城牆上方的差役依舊不為所動,且還告知三人,若是再繼續留在此處,就将三人當成匪寇抓起來。
“我爹是下河村的趙裡長,他受了傷,我得進城給他請大夫,你們把城門打開,我有銀子,我給你們銀子。”趙小福解下腰間的錢袋子舉高到頭頂。
“裡長?我當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就是狗奴才罷了,死了便死了,還請什麼大夫。”守城的差役這句話無疑踩到了趙小福的雷區。
隻見趙小福擡眸惡狠狠的瞪着城樓上的兩名差役,似要将他二人的面皮撕咬下來。
“嘿,你這狗奴才還敢瞪我們,兄弟給他們一點顔色瞧瞧。”其中一名差役已然拉弓搭箭就要準備射殺三人。
黃冬生和田寶來見此情形,吓得立刻抓住趙小福的胳膊就跑。
身後空蕩蕩的道路上是差役無情的嘲笑聲。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三人這才停下腳步。
“小福哥,你先和寶來哥回村,我等天亮城門開了再順着人流進去請大夫。”黃冬生掏出火折子将滅了的火把重新點燃交到表哥手裡。
趙小福望着遠處的城牆,最終隻能妥協:“冬生,拜托你了。”
黃冬生看着二人離開後便舉着火把尋去了白大哥家,在他家熬到了天亮,立馬進城去保和堂清請黎大夫。
可當他帶黎大夫坐着牛車趕回村裡時,發現為時已晚。
趙裡長的遺體已經被安置在主屋内,蓋了白布。
還沒出正月,村裡就出了喪事,還是裡長身亡,有那不明真相的鄉親們便在背地裡議論,趙家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趙小福也萬萬沒想到父親就這樣去世了。
他都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整個人苦苦強撐着,不僅要照料母親,還得安排父親的身後事。
可當他面對父親的遺體時,腦子裡隻剩下一片空白,他爹的身後事要怎麼辦?該怎麼辦?
“小福哥,我娘熬了粥,你和嬸子先喝一碗,裡長的喪事,我爹和村裡幾位叔伯們會幫你一起操辦的。”沈瑤将粥碗送到趙小福跟前。
趙小福跪在地上,緩緩站起身來,紅着眼睛沖沈瑤道謝。
沈瑤看趙小福進了屋内,又聽見從屋内傳來母子二人的哭聲,到底沒忍住,也跟着哭了起來。
她想到從前問趙裡長要路引,這個小老頭表面兇巴巴,可最後還是會給她無條件的開路引;
秋收後耕田,他也會和小福哥半夜出發去衙門牽牛,不會耽誤佃農們的耕作;
還有村裡建學堂,他雖不看好但也并不從中作梗,還允許小福哥去學堂教學;
村裡的鄉親們背地裡叫他狗腿子,他也不惱,更不會仗着裡長身份欺負鄉親們,反倒盡職盡責的做好他份内的事。
就在沈瑤哭得不能自已時,楊繼宗拿了筆墨紙硯進來。
“阿瑤。”
随着他的一聲呼喚,沈瑤回頭三步并兩步撲到了他的懷裡,在他身前邊哭邊細數趙良順生平做的好事。
末了,不忘總結:“趙裡長是好個好裡長,他是被害死的,鄉親們不該背後那樣說他。”
楊繼宗将她從身前拉開,擡手抹去她的眼淚,“别哭,我們不妨問問趙小福,看他願不願意為趙裡長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可這公道真的能讨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