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通往萬河鄉的山路兩旁積雪甚厚。
唯獨中間小道上,一串串腳印被凝固在雪地裡,不難看出是誰在此間反複行走。
楊文英跟随在父女兩人身後艱難前行,每走出一步就能蹿三步遠,望着兩邊白雪皚皚的山澗,吓得她就差匍匐前進了。
沈青山在前面開路,拿鋤頭鑿開滑溜溜的冰層,露出下方褐色的土壤,為孩子們清理出一條易走的山路。
三人一路鑿一路走,等到萬河鄉已是晌午。
“阿瑤,你們咋來啦?”伴随着王阿奶的驚呼聲,一縷縷炊煙從這座孤寂的小山村裡寥寥升起。
“阿奶,咱們的蠶絲掙錢啦,我們今日來是想和你們商量将村裡那片桑樹林買下,然後再去采石場接子安回家。”沈瑤站在籬笆門外跺腳。
屋裡幾位老人聽到這喜訊,笑得都合不攏嘴,拉着沈瑤等人進屋,那無主的林子能被阿瑤買下是好事情。
沈瑤和楊文英先進了屋内,沈青山則是放下背簍,去村裡各處查看房屋的狀況。
麥子阿奶給兩個孩子倒熱水喝,看着沈瑤父親往外走,不經有些疑惑:“外頭冷,你爹這是要去哪?”
沈瑤喝口熱水緩了緩,告訴大夥,她爹去查看村裡的房舍。
這回來不光要丈量桑樹林,還得在村裡建蠶室,到時等有福叔,狗蛋他們回來,也可以一起養蠶。
沈瑤說完這些話,便從背簍裡提出一串銅錢遞給王阿奶,“這是阿奶你三個月養蠶的工錢,每人都是六百文,然後還有二十文的獎勵。”
王阿奶看着那沉甸甸的銅錢連忙推還給沈瑤,花白的頭發都快搖晃出殘影。
沈瑤和楊文英起身,将背簍裡的錢硬塞到給每位老人的手裡。
“咱們當初就說好的事情,這是阿奶們應得的!”沈瑤發完工錢和獎金又重新落座。
幾位老人低頭看着手裡沉甸甸的錢串子,邊抹淚邊一個勁兒的道謝。
有了這筆錢,她們也能從采石場接回親人了。
至于先接誰回來,她們幾個老人都早早商量好了的,先把年歲小,身子骨肉的狗蛋接回來。
正好和麥子湊個伴。
于是幾個老人又将那一串串銅錢放回背簍,按住沈瑤和楊文英不讓她們動。
麥子這回能死裡逃生,多虧沈家出人又出錢,他們這些老東西也不能裝瞎。
“好孩子,這錢你拿着,也幫幫我們把狗蛋接回家,若有剩的就算是俺們替麥子還你的一部分,你快收下。”王阿奶一邊往背簍塞錢一邊同沈瑤解釋。
沈瑤仰頭看向幾位老人:“阿奶,麥子的錢她開春後可以自己養蠶做工還,我答應幫你們把狗蛋接回家,剩下的錢給你們買些口糧吧。”
“不行,一碼歸一碼,這事你就聽王阿奶的,錯不了。”
麥子微微撐起身子,側首看向沈瑤和奶奶們:“阿奶買糧食吧,等狗蛋哥哥回來,也讓他能日日喝上糙米粥,我的我得自個還。”
麥子将臉上的兩行熱淚擦掉,祈求般的看向自個奶奶。
老人們疼孩子,豈有不依的。
不過也和沈瑤說好,以後銀錢方面必須丁是丁,卯是卯。
她們雖然老了,但隻要兒孫們還需要她們,她們就還能幹還能掙錢。
再者,也不能讓村裡人覺得這錢來得太容易。
錢來得太容易就不會珍惜,就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就會壞了彼此間的交情。
沈瑤果斷應下,再沒提半個不字。
沈青山在村裡繞了一圈後進了屋内。
村裡有一大半的房子因太久沒人住,已經腐朽坍塌,明年開春直接拿來做蠶室是肯定不行的。
那些木頭都已經糟爛的不成樣了。
沈瑤聽了這話後,又瞥了一眼阿奶們如今住的這座房子,索性把這裡重新修繕擴建。
建一個養蠶廠,前院養蠶,後院住人。
“爹,等過完年後你在村裡先挑五個能幹的叔伯來幫忙修建,以後每家有一個名額可以來這養蠶。”
女兒的話沈青山明白,這五戶人家他肯定會好好挑選。
此時鍋裡的粥已經熬煮的差不多了,王阿奶給三人各盛了一碗,讓她們趁熱喝。
喝完粥後,三人就拿出計數繩進了桑樹林。
父女倆把着繩子首尾,沈瑤在林間報數,楊文英則是登記在賬簿上,這片桑樹因分散不均,所以幅遼将近兩畝地大。
三人又數了數林子裡的樹木,光是桑樹就有七百三十株,餘下的有桦樹,落葉松,楓樹,榆樹。
統計完這些,和村裡老人打了招呼後,三人這才重新上路往采石場的方向去。
楊繼宗将養了大半個月後又繼續上工背石頭了。
沒辦法,哪怕是日夜交替,就算地基已經完成,但因為人手不足,這壘磚砌牆的速度還是太緩慢了些。
邢教頭遲遲等不來上峰的回信,這些日子寝食難安,唇周燎了一圈火泡。
尤其是在面對眼前三人又要來采石場接人回去時,這回說什麼都不肯放人。
“去去去,放什麼人,我這裡人手都不足,不放。”邢教頭故意将桌子拍的震天響,他現在都後悔放了黃松柏和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