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沒想到她家首次提出建房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而且還是由外人提的。
既然村裡的孩子們都想讀書,這事倒不如和裡長商議。
在村裡選址建個學堂,再給孩子們打上桌椅闆凳。
有了良好的讀書環境,想來孩子們的學習熱情隻會更高漲,說不定将來她們村裡能出幾個讀書做官的好苗子呢。
楊文英挨着她坐在條凳上,沒忍住笑出聲來:“這還沒睡呢,你就在做夢。”
時下人們想當官得考科舉,中了舉還得有世家大族的舉薦,否則他們這些貧家子弟就隻能做個微末小卒。
沈瑤擡手就掐她臉蛋,不許她這樣沒志氣,還要和她打賭,将來她們村裡肯定會有的。
屋裡,沈青山聽着女兒的話,手捏酸漲的膝蓋骨點頭稱是,隻不過這樣一來,怕是白日閨女和楊文英就得抽出時間去教學。
“阿瑤,這樣你們倆會不會太辛苦。”黃杏也想到了這點,握着兩孩子腫脹的手指頭,眼底滿是心疼。
“娘,您别忘了,裡長的兒子,小福哥他也是會讀書的!”
黃杏啊了一聲,但人家能願意嗎,咱家不收錢就罷了,不好讓人家也白教書啊。
再說村裡好些人背地裡都嫌棄趙裡長家是奴籍,這又出了加租的事情,村裡有幾戶已經和趙裡長家關系鬧僵了,他們真能願意?
“娘,那這件事不就正好能緩和彼此間的關系嗎?出不了錢就出力。”
沈青山也出言為趙小福那孩子打抱不平,“你們别聽村裡人亂嚼舌,出身又不是他自個能選的,有句老話咋說來着,三十年河西——”
“爹,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沈瑤說完站起身來。
“對,我要說得就這話,那皇帝老兒都能換了人,這世道還有啥不可能的。”沈青山自個原先就是獵戶,下山成家後簽了租地的契書,這才換上佃農的身份。
“爹,那這修學堂的事就由您明日和村裡叔伯商議,我和文英先回屋歇着了。”沈瑤打了個哈欠,實在又困又累。
這些日子光是收黃豆攏共就收了近千斤,散出近兩百個銅錢;家裡又腌酸菜,蘿蔔條,她的胳膊手指都感覺“肥”了一圈。
辛苦歸辛苦,但也特别有成就感,至少在開春前,她們不用擔心供不上貨了。
“去歇着吧,這事交給爹來辦,你們就别管了。”沈青山指了指桌上的油燈,讓女兒拿着照亮。
如今家裡家外被腌菜壇子、黃豆袋子堆得滿滿當當,稍不注意就會被絆住腳。
楊文英和沈瑤睡一個屋,簡單洗漱後躺在木闆床裡側。
“你先别睡,我還有事要問你。”沈瑤坐在外側伸手推了推楊文英的肩膀。
楊文英悶悶的聲音從被褥裡傳來:“你不是困了嗎,怎麼還不睡?”
“我有事問你,你先坐起來。”這幾日家中事務繁忙,她尋不到機會問楊文英為何那日談到加租時神情怪異,現在尋到機會,可不得過問一二。
得知沈瑤要問這事,楊文英渾身一激靈,睡意全無,擁着被褥團坐在床上朝沈瑤靠去,然後悄聲在她耳畔說了自個的想法。
漆黑的夜色裡,兩個時辰過去了。
躺在裡側的楊文英和沈瑤說完自己擔心的事後,心裡負擔減輕,早就已經陷入酣睡中。
獨留沈瑤望着房梁,兩眼瞪得如銅鈴。
她的身體很乏累,但腦子很清醒。
鄭扶身為治栗内史突然加租囤糧,而其他大族卻沒有動靜,可見他定然是收到了什麼消息,說不定真的是又要起戰亂。
畢竟新皇登基就是靠武裝力量上位,朝堂上那些舊臣若心存不滿,暗中勾結前朝餘黨——
乖乖,若真是她想得這樣,那得趕緊囤糧,再找個避禍的地方,還得買些趁手的冷兵器。
不然,等真打起來就什麼都晚了。
沈瑤思來想去,這事還得找個靠譜的人來給自己分析利弊。
她決定明日得去一趟采石場找楊繼宗。
吃早食的時候,沈瑤就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家人,但沒說真正的原因,隻道探望萬河鄉老人們的同時,順道過去看看他和舅舅。
沈瑤這個決定,讓大夥兒都很震驚。
畢竟在他們看來,那地有重兵看守,正常人哪能隔三差五往那處跑。
旁人不清楚,沈青山難道還不明白自個女兒的?
他的阿瑤對楊繼宗沒真正上過心,若沒事是斷不會往那邊跑,今日卻主動提出,隻怕是出了什麼要事。
“阿瑤,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們。
沈青山的話還沒問出口,坐在下首的楊文英替沈瑤找補:“還有家裡的蠶繭也快不夠了。”
黃杏倒是沒懷疑,有些着急忙慌的起身給兩人收拾東西,“正好帶兩壇子腌菜過去,你倆也真是,昨天怎不提早告訴娘。”
沈瑤面對爹的質疑,不敢同爹娘多解釋,怕說多露餡。
等收拾好東西,兩人就跟着田寶來一塊兒走了。
田寶珠則是留在家裡處理最後一點蠶繭。
将人送出門,黃杏和黃梅結伴去了苗氏家中,三人照往日一樣圍着竈台忙碌着做腐竹,生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