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在偏殿裡給殷郊理衣襟。他理好了兒子的衣領子,又親自為年輕人戴上發冠。而他上一回這麼做,還是十六年前。
那年,殷郊在偏殿前的草地上玩,跑着跑着,被腳下的石頭絆倒了,摔在地上。那時候,帝辛在偏殿裡拿着一卷竹簡,擡頭看見兒子摔倒了,就趕緊走出來。
殷郊早已被宮人扶了起來,卻啼哭不止。帝辛走到他身邊蹲下,一邊給擦着眼淚,一邊道,“男孩子,不要哭。”
殷郊本來沒哭得多厲害,聽到這句話,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後來帝辛把兒子抱起來,繞着那片草地走了好幾圈,總算把不到五歲的孩子哄得喜笑顔開。
殷郊的發冠已經戴正,帝辛看着他長大成人的兒子,不禁感慨歲月匆匆,命運無常。昨天的朝堂上好像還是衆大臣勸先王立太子,今天的朝堂上,大臣們已經紛紛上疏,要求立殷郊王子為儲君,以正國本。
如今西岐未定,山河不甯,再加上殷商将亡的預言,帝辛本無心立儲,可是現下看到他的兒子,他改主意了。
“孤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太子了。”帝辛微微皺眉,理衣襟的手堪堪垂下。
殷郊道了一聲,“父王——”再難開口。
蘇妲己在殿門口側着身往裡面看,看到這一幕,悄悄離開了。
身邊的侍女小禾問她,“娘娘為何不進去?”
她搖了搖頭,說不清自己為何搖頭。
冊封殷郊為太子的大典是在三個月後進行。大典當天,各大諸侯、總兵齊聚朝歌王城,王宮上下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帝辛站在重重白玉石階上等着身邊的老内侍宣讀诏書,妲己身穿大紅鳳袍站在他身邊,稍往後站幾步。
原本一切準備就緒,忽然一名内侍慌慌張張地跑到妲己身邊,悄聲道,“王後娘娘,不好了,太子在鹿台喝多了!”
那内侍不知道應不應該報給帝辛,猶猶豫豫地看着蘇妲己。妲己攔了他一把道,“我去吧。沒你的事了。”
話說妲己一人上了鹿台。鹿台上七扭八歪地扔着些水果和酒壺,殷郊斜倚在某個坐席上,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拿着酒杯,看見妲己來了,忽然笑起來。
“大典就要開始了,太子要是不清醒,就去醒醒酒。”妲己看着眼前的景象,面無表情地如此說道。
殷郊站起來,拿着酒壺走了三步,步子跌跌撞撞,“你知道嗎,我的父親,愛我的母親。他隻愛我的母親!”
蘇妲己的眼簾動了動,她看着殷郊,一字一句道,“你要是再不去,我就讓你永遠都去不了。”
殷郊臉上的笑容漸漸冰冷,他忽然打開酒壺,一根金繩索飛出來,直向妲己而去。
妲己未料及此,側身閃躲,奈何躲避不及,一下子被捆仙索綁住,動彈不得。
今日是殷郊自己的太子冊立大典,蘇妲己沒想到對方會動手,她錯愕地看着這個少年,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殷郊的神情依然冷,卻比方才醉酒的模樣正經了許多,他喚出雌雄劍來,一步步逼近蘇妲己道,“不就是個狐狸精嗎?殷商的鳳袍,你配嗎!我的母親是東伯侯的掌上明珠,隻有我的母親才配得上!”
“不是你說了算。”蘇妲己雖遭捆仙索禁锢,狼狽不已,可那鳳袍金冠襯着姣美的容顔,竟顯得有些倨傲。
殷郊又笑了,他嘲諷道,“對,我父王——”他走到蘇妲己身側,靠近她的耳邊道,“知道我父王為什麼沒殺掉你嗎?”
妲己努力往旁邊挪動半步,她忽然覺得很冷。她看向殷郊,露出了脆弱不解。
“我的父親是大商的君王,他怎麼可能留下禍害他江山的妖精!”殷郊欣賞着妲己現下的神色,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慰,他終于可以為他的母親複仇。“本殿下今天告訴你為什麼。你不是女娲娘娘派來的嗎,這麼好的禮物,殺了一個,難免有第二個,他當然要好好留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