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登時一腳油門飛了出去，金洛緊趕慢趕地被噴了一臉尾氣，盯着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轉手撥通另一則電話。

師傅在聽到去文祝路時，對牧椒攔車這件事的氣就消了大半，那兒是出了名的高檔别墅區，住在那兒的人不能用簡單的非富即貴來形容。

她晚上一個人跑車不是因為膽子大，而是因為實在缺錢，這次的小費，她要跑十幾天才能掙到。

“姑娘，”她還是沒忍住科普道，“攔車很容易受傷的，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就被撞飛了。”

說完，她觀察着牧椒的神色，見她沒有任何不快才稍放下心。

牧椒沒有說話，行車記錄儀沒插電，但不能保證沒有電池。金洛行事雷厲風行，他一定會來查這個行車記錄儀的，雖然她壓着聲音，也沒法保證金洛不起疑心。

師傅餘光見牧椒一直盯着行車記錄儀，有些心虛但還是如實相告：“這個行車記錄儀壞了，您能别舉報嗎？”

她們出租公司規定，外出跑車必須安裝行車記錄儀，并且必須是公司生産的4K超清夜視款，最低檔次899，她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去負擔。

“這個是電池款嗎？”牧椒盯着中間懸挂的吉祥物，歪歪扭扭的針腳，幼稚的卡通玩偶，一看就是自制的。

司機愣了一下，否認道：“不是，隻能插電使用，沒有蓄電功能。”

車輛在夜色中竄出殘影，司機師傅以為牧椒真的很急。看她那裝扮，沒準是哪個不露面的明星，正常人晚上不需要防曬不會包這麼嚴實。露出的面頰皮膚即使是在昏暗的車内也能看出雪白透亮，一看就不是風吹日曬奔波的打工人。

“不用送到小區門口，哪兒沒有監控把我放下就行。”牧椒松了松鼻夾，口罩内布滿了因溫差液化産生的水珠，貼在臉上一片冰涼。

司機心下了然，明星私人行程不能暴露，正常，太正常了，牧椒不知道師傅心思這麼活絡，轉頭問：“師傅你後備箱有換洗衣服嗎？”

林蔭道陰影處，一輛藍車短暫駐停，随即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開去。

牧椒隐在暗處，手指捏着一張薄薄的儲存卡，擦亮打火機将它燒了個幹淨，随手丢在垃圾桶内。

“轟隆——”引擎轟鳴的動靜由遠及近地飛馳而至，駕駛座的二世祖正叼根煙散漫地倚在座椅上，倒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機不停震動。他騰出隻手摸黑尋找，隻低頭一瞬間的功夫，再擡頭。

“呲——”二世祖猛踩刹車，慣性讓他身體前傾，驚疑不定地盯着車前之人，在确認不是鬼之後才破口大罵。

“我真是艹了，你大晚上穿個白衣服瞎晃悠什麼呢！”

牧椒沒有回頭，就這樣倒着走至他窗前，敲了敲窗戶。二世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正常人誰倒着走路啊？

他聯想到自己一米八的個子，還是壯着膽子開了半條縫，牧椒朝縫裡瞥去，很好，又是一個沒有行車記錄儀的，看樣子是老款，應該也沒有智駕之類的。

“您好，”她晃了晃手裡的電梯卡，二世祖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小區的，心下松一口氣。

“我的卡被家裡停了，你能送我回小區嗎？”

很合理的敗家理由，二世祖頓時神清氣爽，有種同病相憐的共鳴，大方地打開車門。

牧椒拎着包，包裡裝着沈修痕那件長款黑色羽絨服，她沒有和司機交換，隻是多給了三千，夠買件衣服和行車記錄儀了。

牧椒記得這個小區之前有條新聞，一個嫌疑人潛入該小區，小區負責人拒絕警方進入和調取監控，僵持好幾日，最終還是嫌疑人自首才結束這場鬧劇。

她想，金洛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你身上怎麼穿得這麼窮酸？已經拮據到需要變賣衣物首飾了？”

牧椒聞言低頭聞了聞衣領，隻有幹淨的皂角香，隻是因為多次清洗而微微泛黃。

“是啊，父母有錢不代表我有錢。”

二世祖猶如見到了知音，對着牧椒大倒苦水，牧椒隻是靜靜地聽着，時不時附和幾句，她在外面觀察到這輛車的擋風玻璃是特制的，從外看不到内裡，所以她才敢坐在副駕駛。

“像你這種女生應該比我好一些吧？”

牧椒思索着金洛找到這個二世祖的可能性，随意答道：“我不是女的，也不是男的，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

二世祖震驚扭頭：“？？？”

牧椒本人很平靜：“認真開車。”

二世祖一路上都在消化這件信息，導緻剩下的路程一句話沒講。

小區門口，保安在查看了兩人的鑰匙卡後，揮揮手放行。二世祖一路開至自己家的地下停車場，牧椒看了眼門牌号，A區8棟，是沈修痕的鄰居。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家裡還存着上次過年送的金瓜貢茶，啧，那可是我從老家偷來的，我爸媽至今都以為是丢了。”二世祖一副相見恨晚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