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歎号後還用蠟筆畫了個滑稽的小醜。牧椒面無表情地揭下便簽,墨迹未幹的便簽紙黏在指尖,随即門把手咔咔轉動,門外傳來詢問聲,顯然,這扇門現在從外面打不開了。
牧椒沒有急着出門,她沿着牆壁摸索,感受着布藝牆紙留下的粗糙觸感。
地闆都能撬走,為什麼留着牆紙?她就這樣在門把手轉動聲中走了一圈,沒有機關。
不對勁,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指甲慢慢劃過,終于找到一處拼貼不完全的縫隙,牧椒蹲下身子,嘗試揭開這層老舊的牆紙。按常理來說,應該很好揭下,可牧椒隻能揭個頭,那層厚實的布仿佛嵌入牆裡一般,指甲縫裡摳滿了牆灰,壁紙依舊紋絲不動。
她幹脆席地坐在水泥地上,大腿外側的口袋硌得肉疼,牧椒伸手觸摸到一個冰涼的物體,這才想起來是在便利店買的砂輪打火機。
她盯着打火機的銀色外殼,蓋子開開合合,冰涼的觸感逐漸握得溫熱。
擦——
猩紅的火焰随着她起身的動作微微偏移,牧椒舉着打火機靠近牆壁,火舌瞬間席卷整面牆壁,火光在她漆黑的瞳孔中跳躍,一如四年前的慘狀。
年輕的木偶師随手抛棄的火把,是斯伽谷雨林三個月山火的罪魁禍首。郁郁蔥蔥的7号雨林燒得面目全非,失去可用的3/5面積。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化學味道,牆壁上塗了助燃劑,那味道與她在樹冠頂聞到的一模一樣。牆紙蜷縮發黑,鮮豔假象褪去後,顯露出蒼白的底色。冰冷的防火材質反射着牧椒緊抿的唇角,那兒有一扇門。她沒有多言,隻是轉身開了門。
“哎呦——總算開門了……咳!咳咳——”
随聞擠在門口,門一開便被黑煙撲了滿面,連忙閃到一邊,咳得震天響。錢垚捂着鼻子,迅速進屋将鎖住的窗戶推開。清涼的夜風灌入,熏人的黑煙消散不少。
沈修痕顯然知道牧椒為什麼要點火:“要進去看看嗎?”
大家都明白,門内要麼是幸存者,要麼是怪物,危險與利益總是相伴而生。
牧椒知道沒有多少時間了,将便簽紙對折遞給沈修痕:“出去後幫忙做個字迹分析,結果……再說吧。”
門是密碼鎖,牧椒向上推開蓋子,輸入密碼:1100801
“七号雨林發生火災的日子?”沈修痕擰眉問道。任何一場山火帶來的災害遠遠不止損失的物質資源,植被燃燒産生的煙羽中含有多種有害物質,吸入肺内則産生細胞氧化損傷。沈修痕還記得那天傍晚風特别大,刮得人走不動道,巨大的煙羽遮天蔽日,像一根冰錐刺入A156區的上空。紐扣型口罩便是那時納入出行必備物品中的,更别提之後類似于酸雨等一系列長久的連鎖反應。
“虐待動物、縱火、尿床,麥克唐納三要素他占了兩個,也稱社會性病态三要素,他不會就此收手的。”牧椒維持着彎腰的動作,偏頭看向沈修痕,其中意味不必多言。
“叮——密碼正确。”
自動門遲鈍地打開,昏暗的密室内,三個人被結結實實地綁在椅子上,嘴巴都被黑色防水膠布貼個嚴嚴實實。這扇門隔音很好,直到密碼正确時他們才聽見了門外的動靜。
“唔——唔——”凳子被左右晃動,這間屋子沒打開之前伸手不見五指,三人看見那微弱的光亮,仿佛看見天上傳來的聖光一般,個個掙紮着想引起注意。
“怎麼是三個人?”錢垚站在後方問,她記得支線任務的内容:幸存者兩人。
“簡單,有一個不是人。”牧椒摸着牆壁,啪一聲,房間的燈亮了,她抱臂端詳着三個面露驚恐的人,他們面面相觑,拼命想把自己的嫌疑摘掉。
沈修痕上前,毫不留情地将膠帶一件件扯下,三人被這粗暴的動作扯得呲牙咧嘴,覺得自己在面前這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眼裡不太像人,更像是一件垃圾。
“我——我一覺醒來就在這兒,什麼也看不見,但是我是人!我家住在藍宿區藤青路759号……”最左邊的男人第一個開口,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沈修痕的目光移向中間的男人:“你的家庭住址?”
中間男人瘦成皮包骨,薄薄的襯衫透着根根分明的肋骨,開口聲音沙啞:“我是個礦工。”
“工作單位在哪裡?”
“在……理山!”男人話音未落,挑了個個子最矮,戰鬥力看起來最弱的牧椒。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人拽到自己胸前,藏在身後的匕首反手橫在她脖前,同時将旁邊被綁的兩人踹向對面。
牧椒的頭被迫向後仰去,冰涼的刃身貼在她的皮膚上,激起一片顫栗。錢垚一開始就覺得牧椒站得有些靠前,但礙于那一絲的别扭,她沒有開口,眼下這個局面她隻能迅速舉起手槍補救:“把刀放下!”
“哈——”他語調上揚,“你忘了你那個隊友怎麼死的嗎?你們傷不到我!”男人瘦得有些脫相,配合着那發狠的表情,像一個骷髅頭骨糊了層棕色紙漿。
錢垚沒有糾正男人以為陳仁已經死了這個事情,因為男人還在接着長篇控訴中:“沈隊,他們這麼叫你,對吧?”
隻這一個問題,錢垚就确定了,這是當日首次挖出寂晶的礦工人員,因為錢垚他們是當日趕赴挖掘地的,也許是在搶救過程中看到了他們。可是除了獲得異能的那些人,其他人不是處于昏迷狀态嗎?
男人下意識地想将刀尖對準沈修痕,隻是略微離開肌膚,便立馬反應了過來,冰涼的匕首再次緊貼着牧椒的氣管。
“你們明知道那塊地,明知道那塊地有問題!憑什麼我們要變成怪物,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而你們——擁有了異能!本就是中等公民,這下更是活得高高在上!憑什麼?沈隊——你告訴我,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