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懿明顯愣了一下,永遠沉靜沒有波瀾的眸中忽然顯出些慌亂,他知道諸甯已經聽到了他們在書房中的對話,他急于解釋,言語間都帶着顫音:“太後擅自賜婚,我并不知情。”
他定定地看向諸甯:“我正在解決此事……我不會……”
“成婚吧。”謝懿還未說完的話就被諸甯打斷。
“什麼 ” 他露出詫異而又震驚的表情,剛剛的心中不安一下子沉沉地砸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開口。
諸甯繼續開口,吐露出冷靜但又無情的話語:“隻有在你的婚宴上,謝侯爺才會長時間離開,隻有這個機會了。”
她像個無情無義的判官,字字句句都在宣判着他的死刑,一錘定音,再無回旋的餘地。
謝懿忽然紅了眼眶,他放在身側的手緊了又緊,終究還是克制不住自己上前摟住諸甯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咬着牙壓低聲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急于解釋什麼,急于挽回什麼,望向諸甯的眼尾通紅,握着她肩膀的手越發用力:“我會處理這件事的,我會的,你要相信我。”
“而且,即使不用這個辦法,也有其他辦法可以……”
“謝懿……”諸甯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開口,語氣沉靜,無波無瀾,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你不會對我們之間還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期待吧?”
“你不是絕頂聰明嗎?為什麼覺得我們之間會有什麼未來呢?”
謝懿像是被雷擊中一般,他身體猛地一僵,驟然回過神來,臉上的迷茫錯愕轉換為失落無力的平靜,放在諸甯肩膀上的手無力地滑落垂了下去。
好半響後,他才低聲道:“好。”嗓音嘶啞。
“屆時謝府會戒備森嚴,虎符大概率在父親的書房中,你屆時要小心。”
“你今晚先在這裡休息,等無人之時再離開吧,放心休息,沒有人會來打擾你。”
說罷,他便推門離開,背影落寞孤獨,脊梁卻依舊挺直。
諸甯定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中,才收回了視線,她看到一旁被擺放在床邊的木質風車,想起來那是當年一同出遊時她随手遞給他的,沒想到被他保留到現在。
她撥動了一下那個風車,吱呀吱呀轉了兩下就停住不再動了。
“對不起……”
她在喃喃低語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聽見,這句抱歉就這樣散于深夜的空氣中,永遠不會被該聽到人聽見。
自從那夜之後,諸甯一直未曾見過謝懿。
謝府近日十分忙碌,都在為謝懿的婚事做籌備,京城的人對這場聲勢浩大的婚禮都翹首以盼,畢竟是太後親自為自己的侄女賜婚,嫁的還是謝家那位年輕的,前途無量的大理寺卿。
諸甯趁着謝府正值忙碌混亂之際,又偷偷潛入了幾次謝府,但都一無所獲,謝侯爺的書房被防護的嚴密,諸甯并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沒有硬闖,隻等着婚宴那日的到來……
“快走啊,快走啊,謝府娶親,在街上散喜糖呢,再晚會兒就沒有了……”
街道上的玩耍的孩童們被同伴的歡呼聲吸引,紛紛抛下手中的泥巴,歡天喜地地朝着不遠處吵鬧的大街跑去。
永安街上,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周圍的百姓皆圍在街道旁看熱鬧,迎親的隊伍朝着謝府方向而去,敲鑼打鼓,奏樂的在前,後面是擡着一箱箱嫁妝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十裡長街盡染喜慶的紅色。
周圍圍着的百姓啧啧稱奇:“不虧是皇親國戚嫁女,你看看這排場……”
有人忽然指着不遠處的人大叫,周圍人得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哎,來了,來了!”
隻見一男子身着深紅色交領長袍,以金線繡着繁雜精美的龍鳳祥雲,錦繡腰帶纏在勁瘦的腰間,頭戴金冠,眉目清俊,身材修長,騎着一旁烏黑的高頭大馬緩緩而來,看的周圍的妙齡女子皆揪着手帕扼腕歎息,如此好兒郎,終究是再沒了機會。
後面八名轎夫擡着一座寬大精美的花轎緊跟其後,那花轎四角翹起,紅色的流蘇鈴铛挂于其上随風搖擺着,紅色的轎身以金粉描繪着繁雜鴛鴦牡丹,鑲嵌着珠寶玉石,華貴異常。
諸甯看着眼前鋪天蓋地的紅,有些喘不過來氣,伸手掀開了頭上紅蓋頭給自己透了口氣,轎子被擡的四平八穩,諸甯隻能聽到外面奏樂聲,鞭炮聲,吵鬧聲混雜到一團,讓人有些煩躁。
要在今日混進謝府,有什麼比裝作新娘正大光明地走進謝府更好的方法,她掂了掂手上的紅蓋頭,慶幸女子出嫁要有這麼個習俗,她打暈那護國公的女兒李代桃僵還算順利。
不一會兒,轎子停了下來,應該是到了謝府,諸甯将蓋頭蓋回頭上,端正做好,簾子被掀開,喜娘笑的春光燦爛地攙扶諸甯下轎。
諸甯小心翼翼透過僅有的視野看腳下的路以防踏空,頭上的一大坨東西壓得她脖子酸痛,想要伸手去揉卻不能,正想繼續低頭走路,晃蕩的蓋頭下忽然出現了一隻幹淨修長的手。
諸甯下意識想要擡頭看去,才意識到此時什麼也看不見,任由喜娘将自己的手放入謝懿手中,謝懿的手寬大溫暖,待她的手一放上去,就緊緊握住,與她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