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諸甯睜開眼睛，車内光線昏暗，他們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謝懿在低頭一封一封快速地浏覽着從京城加急發來的信件，離開京城幾個月中，皇宮中頒布下旨意再一次向民間征收徭役賦稅，百姓們更加苦不堪言，小皇帝也接連在早朝時當衆斬殺了幾位直言進谏的忠義之臣，其中不乏在朝廷内外極富聲譽的朝廷重臣，一時間，朝廷内外人人自危，京中勢力再一次風雲變幻。

自荊州傳回快報回京後，宮中便立刻發來急召召他回京複命，謝懿心中清楚，說是複命，不如說是興師問罪來的更準确一些。

不難預料，回京後，又是一盤難解的困局等着他。

諸甯對謝懿的回京後會面對什麼樣的難題并不關心，她在路上反複琢磨着當時蔡鴻對他們說過的話。

尤其是最後在他沉重的目光下說出的話。

“我想和你們聯手。”

“殺了巫弘和太後……”

她猛地坐了起來，一旁的謝懿撩起眼皮朝她望了過來：“醒了？”

諸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張口便道：“我要去找蔡鴻。”

謝懿放下手中的信件，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目光深沉，他抿了抿唇開口道：“你想答應蔡鴻的條件……”

他的聲線平靜，但語氣不是在質疑而是陳述，他在陳述諸甯内心的想法。

諸甯沒有說話，隻是一味的沉默，半響後，才開口，聲音有些沉悶：“你要阻止我？”

謝懿深深地看着她，直言道：“我不會阻止你，我也沒有立場和權利去阻止你要做的事。”

“是嗎？”諸甯也緊緊盯着謝懿那雙淺淡的瞳孔，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帶着一絲冷意，她質問他，果決幹脆，步步緊逼，不留情面：“即使是要殺掉謝侯？”

“是。”

“即使是要殺掉巫弘和當今太後，颠覆朝堂，背上千古罵名，你也願意？”

“我願意。”

謝懿回答的幹脆，像是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

諸甯沒想到他如此的果決，徑直轉過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喃喃自語：“為什麼？”

“我嗎？”

“值得嗎？”

車廂内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直到謝懿低沉的聲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他緩緩道：“為何不值得？”

“本就是我欠你的。”

“是你先救了我，我一直很後悔，我當時羽翼未豐，無法護你。”

“……對不起”

馬車内重新陷入靜默。

半響後，諸甯才又開口：“我要和蔡鴻聯手，我要親手殺掉巫弘。”

“我不在乎大燕到底會落到誰的手中，我隻想為我的家人報仇雪恨。”

諸甯直直地看向謝懿的眼睛：“我要拿到你父親手中的兵符，調令北三軍和鎮南将軍手下的南三軍北上一路北上，拿下京城，攻入皇宮。”

“你會幫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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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入京城謝府大門，家仆恭敬地掀開車簾，彎着身不敢擡頭看這位謝家未來的家主。

謝府中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仆人丫鬟人人自危，皆低着頭不敢說話，生怕觸了主人家的黴頭。

謝懿邁步踏入前廳時，謝侯爺正高坐在八仙椅上品着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極品白毫銀針，見謝懿邁步進來，也隻微微一擡眼，便又重新塌下眼皮，好似并不看重這個兒子。

謝懿來到謝侯面前，撩開衣袍跪下請安。

謝侯爺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用杯蓋撫開漂浮在茶水之上的茶葉，輕抿了一口後，一旁經年服侍的老仆立即彎腰上去想要接過茶杯，卻沒想謝侯爺的手徑直掠過了他，反而重重地将茶杯摔到案幾上，頓時茶水四濺，發出巨響。

“謝懿，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