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将軍府中已經不見了嚴密看守的護衛們,隻餘下将軍府中的侍女和小厮在不時穿過庭院在忙活着重新布置着将軍府。
謝懿和諸甯剛一踏進将軍府的府門,元琅就帶着人迎了上來,似乎也是剛剛從軍營回來,連身上的铠甲都沒有換下,一見到謝懿和諸甯便跪了下來。
“多謝大人和諸姑娘!”
謝懿上前攙扶他起來:“不必如此。”
元琅站起身來:“義父已經在府中等着諸位。”
說罷就領着他們去見鎮南将軍。
房門打開,諸甯在邁步進入房間時忽然頓住,找尋多年的真相近在眼前,她内心此時百轉千回,卻有些近鄉情怯之感,在那麼多次的失望過後,她害怕又是一場空歡喜。
跟在諸甯身後的謝懿看到她忽然停下的腳步,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伸手撫上她的後背。
諸甯感覺到了後背上寬大的手掌傳來的溫度,心中忽然鼓起了勇氣,她感受到了謝懿想要給她的寬慰。
不管今日能否得到真相,她還是要去聽一聽蔡鴻的說法,即使沒有得到,她再去找尋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想到此處,她邁步踏入房中。
将軍府書房中,蔡鴻一身輕便常服,多日的拘禁也沒有讓這位曾經馳騁戰場的将軍失去威嚴,但褪去冷硬的盔甲,此時的他更像一位平凡的老人。
蔡鴻見到他們的出現并不意外,當初的承諾到了兌現的時候。
諸甯和謝懿落座後,元琅便退出書房,隻留他們三人交談。
“蔡将軍,當初承諾的事情我們已經完成,您也該兌現承諾。”
諸甯落座後便開口詢問,發出的聲音都帶着些顫意,心跳忽然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情緒百轉千回,期待,興奮,恐懼,害怕交織在一團,隻等待着蔡鴻的回答。
蔡鴻靜靜凝視着諸甯,輕歎了口氣,開口道:“你父親作為我的恩人,諸家造此劫難,你過來找我詢問真相,我卻因為一己之私隐瞞下來不告訴你,已經是作孽至此,若是現在還有所隐瞞的話,我便再也沒臉下去見諸将軍。”
蔡鴻心中愧疚,也不拖泥帶水,開始娓娓道來。
“當年的事,是當今的護國公巫弘和太後巫麗華一手策劃。”
“你可還記得,事情發生的前夜,你父親忽然被先帝召回京城。”
諸甯心中一緊,當晚的事情她記得一清二楚,日日夜夜,從來不敢忘卻,她将微微顫抖的手攏入袖中,點了點頭道:“沒錯”
聽到諸甯的确認後,蔡鴻接着道:“諸将軍回京那晚是我陪同他一同回京,那晚先帝病危,急召你父親回京是為了在危機之時,能夠穩住京城的局面,護佑太子繼承大統,順利登基。”
“當時貴妃便是如今的太後巫麗華,如果太子上位,他們勢力不保,諸将軍入宮聽候先帝的遺诏後便出宮要去接管京城的軍隊,護佑當晚能夠平和的過去,誰知諸将軍剛出宮沒多久,先帝賓天後,貴妃和巫弘很快就控制住了皇宮,逼迫皇後自盡,派人圍住東宮,想要軟禁太子。”
“同時,為了阻住諸将軍掌控京城禁軍,派人前去追殺諸将軍,當晚我們人手不夠,被大量的人圍追堵截,将軍一人堵住源源不斷過來的殺手。”
“而我等……”說到此處,老人的聲音中帶着絲絲顫抖:“我等卻僥幸逃過一劫。”
說到此處,蔡鴻忽然停了下來,又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接着道:“諸将軍死後,巫弘害怕此舉使貴妃落下罵名和把柄,便以叛國罪為由誅殺你們諸氏滿門,以此掩蓋真相。”
諸甯強忍住心髒止不住的抽痛,眼角泛紅,忽然高聲質問:“還說什麼恩人?”
“為什麼要抛下我父親獨自一人慘死于街頭!而你們卻可以安然活到現在!”
她此刻頭腦漲的生疼,悲痛摻雜着憤怒無處發洩,口不擇言,已經無法思考,隻知道要給自己慘死的家人讨要個說法。
諸甯的質問像是一把利劍插進蔡鴻心頭,在戰場上都身經百戰的老将此刻面對着故人之女的诘問,面容陡然蒼老,他無話可說,幹枯的眼角忽然閃過淚光,平日裡能夠沉穩地拿劍的手此時卻止不住地顫了起來。
蔡鴻忽然朝着諸甯雙膝跪地。
“我自知沒有任何臉面為自己辯解,但當時情況危急,諸将軍将南三軍的兵符托付于我,命我前去解救被圍困的東宮太子。”
“我當時不肯走,但沒想到……”
諸甯見蔡鴻忽然停下話語,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的謝懿,催促他道:“沒想到什麼?”
“卻沒想到謝侯爺帶人趕了過來,我見謝侯過來支援,便帶着剩下的人殺出重圍趕往東宮。”
諸甯知道了蔡鴻莫名看向謝懿那一眼的含義:“謝侯?”
“我從未聽過謝侯還和此事有關,謝侯的确是我父親多年好友,但為何他能及時得到消息前去支援我父親?”
“而且,既然他前去支援我父親,為何謝侯安然無恙?”
說到此處,蔡鴻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一直沉默的謝懿忽然開口:“不必忌諱于我,他雖然是我父親,但因我出身,我們之間的關系僅系于血緣,形同陌路,并不存在任何親情。”
聽了謝懿的話,蔡鴻頓了頓,不由想起了京城中的傳聞,猶豫片刻,這才接着說道:“不止是你對此有所疑問,事後,我派人調查多年,才得知,當時趕去的謝侯并不是為了去救諸将軍而去,而是……”
“而是為了諸将軍手中剩下的北三軍的兵符。”
“不可能!”諸甯下意識反駁道。
“沒什麼不可能的。”蔡鴻此刻的聲音顯得冷酷無比:“若非如此,為何唯獨謝侯全身而退?為何而今京城除卻巫家,唯謝家一家獨大,連太後和巫弘都多有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