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嚴肅認真,眉頭輕蹙,瞳孔快速掃視過紙張上的文字,他一手撐在書案上,一手翻過一張張書頁,嘩嘩作響。
諸甯注意到謝懿的動作,知道他應該發現了什麼,但也不敢随意打斷他的思緒,她不由地有些緊張,緊緊盯着謝懿。
一本本賬目被他快速翻閱過去,放在一旁,他的眼睛一目十行,被翻閱過的書目被堆放在一旁,一摞一摞的,數量龐大。
時間逐漸流逝,諸甯坐在一旁手托着下巴,靜靜等待着。
一個個墨字在腦海中被迅速歸納,計算,整理……謝懿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結論,他将最後一本賬目合上,擡起眼看向諸甯。
諸甯猝不及防撞進謝懿的視線,本昏昏欲睡的她忽然一個激靈精神起來:“怎麼樣?發現了什麼?”
謝懿沉聲回答:“水路。”
諸甯一臉疑惑:“水路?”
“嗯。”謝懿點頭,接着抽出幾本賬目,翻開,向諸甯仔細展示着異樣的地方,諸甯順着他手指過的地方仔細地看,她一臉嚴肅認真,眉頭卻越皺越緊,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異常,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看出什麼問題。
諸甯擡手制止了謝懿想要繼續翻賬目的動作,擡眼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坦然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什麼念書的天份。”
“……”謝懿愣了一下,随即無奈地輕笑,他将賬目推到一旁:“從蔡鴻手中經手的軍饷和軍糧在下放到各地駐紮的軍營時,經由陸地押運過去的都分文不少,隻有水路……”
諸甯領會了他的意思,替他補充道:“你的意思是,所有缺失的軍饷,都是走了水路後消失的?”
謝懿點頭。
諸甯捏着下巴沉吟半晌,忽然想起什麼:“軍饷的押運都是由各地的營運使負責的。”
“看來就是荊州營運使搞的貓膩。”
諸甯站了起來:“咱們要抓緊時間了,今天那兩個人被抓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傳回去,幕後主使見此計不成,肯定還會有其他動作的。”
謝懿原本靜靜地看着她,聽到她說的話後,忽然挑了下眉,似乎是對她的話感到驚異。
諸甯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動作,她忽然笑了一下,唇微彎,烏黑的大眼睛中帶了些戲谑:“怎麼?很驚訝?我也是做功課了的。”
謝懿看着她露出久違的笑,的幽深眼眸中忽然掀起微微的波瀾,他眉間眼角也露出笑意,柔和朝她道:“是我心存偏見了。”
諸甯看出他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柔意,忽然感覺有些别扭,她有些刻意地移開視線,手虛握成拳低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我一介平民,去營運使也做不了什麼,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你去營運使,我去碼頭看看有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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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計劃後,諸甯立即行動,荊州碼頭一如既往地繁忙,大大小小的船停在岸邊,人來人往。
諸甯剛到碼頭,恰好一艘龐大的木船剛剛抵達碼頭,光着膀子,皮膚黝黑,頭上裹着白色頭巾的纖夫們曲着身子,背着缰繩,步态艱難地拉着船靠岸。
船靠岸後,一旁蹲着休息的腳夫們站起來,開始三三兩兩地從剛剛抵達的船上搬運下來沉重的貨物,一切井然有序。
諸甯來到碼頭旁簡陋的茶攤内,點了一壺涼茶,默默地觀察着碼頭上的各色人等。
正值碼頭忙碌的時候,茶攤内并沒有什麼人,除了坐在一旁偷閑歇息的店家,還有一位腳夫模樣的老人蹲坐在茶攤旁的陰涼地歇息,他抽着煙袋,似乎是剛忙完在此喘一口氣。
諸甯倒了杯涼茶,來到老人旁與他蹲在一起:“天氣炎熱,老丈也不舍得歇息幾天。”
老人有些詫異地看向諸甯,看到她遞過來的茶水,“哎呦”了一聲,連忙放下手中煙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
“日子不好過啊,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少幹一天就少一天的工錢,哪裡舍得歇息。”
老人面色黝黑,常年的勞作讓他背上布滿了道道勒痕,面上的皺紋溝壑是時間無情沖刷留下的痕迹,他解下頭巾擦了把汗,将杯中涼茶一飲而盡。
老人放下杯子,拿過煙袋磕在地上,将燃盡的煙草灰燼倒出來:“姑娘看起來不像是這裡的人?”
“老丈為何這樣說?”
老人笑了笑,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姑娘是來找人的嗎?”
諸甯搖了搖頭:“我來打聽些事情。”
老人卻又被她逗笑,笑聲洪亮。
“姑娘倒是敞亮,老漢我就喜歡敞亮人。”
“姑娘想知道些什麼,老漢可要提前說好,咱們可沒什麼見識,要是回答不上來姑娘的問題,姑娘可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