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監察院中的人果然早早便将涉及案件的卷宗,賬目全送了過來。
宣京瞪着眼看着眼前堆的小山一般的卷宗,咂舌道:“這麼多!這看得過來嗎!?”
宣京正在愣神間,身後傳來謝懿波瀾不驚的聲音:“别愣着了,還不把東西都搬進來。”
宣京回頭看向自家主子,一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道:“主子,這分明就是在故意難為咱們,往常您辦理比這更大更複雜的案子時,也沒這麼多東西啊?!”
謝懿神色淡然,面對宣京的感慨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擡腳進了一旁的書房。
宣京認命地看着眼前的書山,撸起袖子開始搬,卻沒想到,一雙白皙的手也伸了過來,宣京順着那雙手往上看去,赫然是那位身份不明,與主子有着不一般的關系的女子。
她還是如平日一般的裝束,發絲束起,身着深色束腰常服,腳蹬武靴,顯得幹淨利落,分明樣貌平平,但那雙烏黑透徹的眼睛讓這張臉平添幾分驚豔。
“我來幫你。”
宣京聽到她冷淡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眼睜睜看着她搬起一摞就朝書房走去。
諸甯擡着一摞卷宗進入書房,正巧對上謝懿看過來的視線。
他愣了一下,估計沒想到是諸甯搬東西進來,他皺了下眉,快步朝她走來。
“你的傷還沒好,怎可以搬重物?”說着就要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諸甯卻錯開他伸出的手,徑直繞了過去,謝懿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默默握緊。
諸甯将東西放在桌上,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轉身朝向謝懿詢問道:“你準備開始從哪裡開始查起?”
“賬目—— ”謝懿從書堆中拾起一本,随手翻動着:“朝廷下放到州郡的軍饷,糧草,兵器都必須要有記錄,從一層一層的運送到最後的使用情況,事無巨細都要記錄在案。賬目往往浩如煙海,想在這種地方動手腳,并不容易。”
“但是如果要從這裡下手查的話,也不容易。”諸甯反問道。
“的确。但是……這也是對我來說是比較容易查到問題的方式。”謝懿語氣誠懇,隻是實事求是地說道。
諸甯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從小就顯露出的過目不忘的天份,作為大燕最年輕的狀元郎,他的确有資格說這種話。
諸甯不由看了看他,心裡有些怪怪的,隻覺得他話裡話外好像在炫耀什麼,但看他神色認真,仿佛隻是在陳述什麼事實,沒有其他的意思,她自然無從反駁,隻能把心中怪異的感受壓了下去。
宣京還在孜孜不倦地将一堆又一堆的卷宗搬運進來。
諸甯看着那數量龐大的書堆,和那些賬目上密密麻麻的字,不自覺皺眉。
如果是從這上面查的話,她沒有謝懿的天賦,幫不了謝懿什麼。
但既然是一起查的話,她也不能幹坐着,隻等着謝懿查出什麼東西來,那樣太過被動,她不喜歡,不過她的确還有件事需要辦。
諸甯來回幫着搬卷宗,眼看屋外卷宗就要被搬空,就準備離開,沒想到剛把最後一摞賬目放在書案上,轉身離去之際,衣袖卻被扯住,諸甯皺眉,回頭順着拽住自己衣袖的那修長如玉的手看着身後的人。
謝懿認真的盯着她,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但我還是要說,你的傷需要好好處理,我不強迫你服藥或找大夫醫治,但至少要好好上藥。”
他面向她,手掌攤開,寬大的手心中擺放一個瓷瓶,散發着幽幽藥香。
“至少在找到真相之前,你不能先倒下去。”
諸甯在愣在原地沒動,隻定定地看着他掌心的瓷瓶,心中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諸甯伸手從他手心拿走那個瓷瓶:“多謝。”她低聲說,然後轉身離開。
她腳步匆忙,不止為什麼隻想要快點逃離這裡,手中瓷瓶冰涼,在手心卻也在逐漸變得溫熱。
——
半刻鐘後,諸甯站在戒備森嚴的将軍府門前。
來到荊州後,事情發生的太過順理成章,身在其中被裹挾着向前走讓她不免多疑,她像再談一談蔡鴻這邊的虛實。
蔡府前依舊守衛森嚴,她想直接從正門進去,似乎不太容易。
諸甯繞着蔡府找了個偏僻地方,三下五除二,攀上房檐,伏低身子在屋頂移動,想要找到當時見蔡将軍的書房。
蔡府中侍衛時不時地巡查經過,諸甯常常需要停下,躲避被侍衛發現,攀過一個轉角,忽然出現的紅色身影讓諸甯停下腳步。
腰間佩挂着彎刀,正挺拔地站在地上的紅衣少年,正側身往諸甯藏身的方向看來,目光銳利,透出一絲身為軍中将領的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