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容的聲音威嚴肅穆,“但既然你母親為你求情,這次就不請家法,去祠堂跪着吧。”
諸甯一口氣吐出,心慢慢放了下來,父親沒有責罰與她,隻是罰她去跪祠堂已是寬宏大量,從輕處理了。
她這才擡頭,看了母親一眼,母親朝她撇了撇眼,示意她趕緊應下。
諸甯乖巧應下,站起來揉了揉酸痛的膝蓋,退出前廳,往祠堂走去。
——
夜已深了
諸甯還跪在祠堂中,祠堂空曠,隻有諸甯一人面對着諸氏英烈們的牌位,雖然膝蓋下梅兒偷偷給她塞了個軟墊,但扛不住時間長了,諸甯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膝蓋更是又酸又痛。
諸甯已經一日沒有進食,父親責令任何人不得給她送吃的,而且高大的房檐根本擋不住寒意,她現在可謂是又餓又冷又困,呆着這裡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諸府外的街巷中,打更人敲着鑼走過,聲音遠遠傳來,驚醒了昏昏欲睡的諸甯,她擡頭看了看夜空中高懸的月亮,已到了子時,她攏了攏自己的衣服來抵禦寒冷,現在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她打算再眯一會兒硬撐過去。
剛閉上眼,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父親終于心軟,派人放她回去,心中微微雀躍起來,沒想到回頭一看,卻眯起了眸子,眉骨微微皺起,透露出她内心的困惑。
月下少年墨發垂肩,身形蕭蕭,微風吹起,雪袍翻飛,他靜靜站着沒有靠近,烏眸在燈火影照下點星燦燦。
“你來這裡做什麼?”諸甯瞧了他一眼便回過了頭,聲音有些悶悶不樂的:“來看我的笑話嗎?”
謝懿沒有回答她的話,邁步來到諸甯身邊,輕柔地為她披上了一件舊衣袍,諸甯一怔,低下頭看着被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袍,已經被洗的發白,卻很幹淨,還散發着淡淡的皂角香味,她忽然感到有些委屈,眼眶微微紅了些,于是趕緊低下頭,不想讓身旁的人看穿她的情緒。
諸甯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微微暖和了一些,她聲音悶悶地開口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謝懿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我來替你跪着,你去吃些東西。”他聲線清潤,說話不疾不徐,顯得十分溫柔,向她示意了一旁一旁放在角落中的被仔細包好的食盒。
說罷,便端正地在她身旁撩袍跪下。
諸甯轉頭看着身旁謝懿的側臉,眼眸微垂,鼻梁俊秀挺直,抿嘴的模樣矜貴淡然,她忽然心間一跳。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莫名地搖了搖頭,她面對謝懿一向和面對容容和南宮辰的感覺一樣,現在卻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别扭起來,她忸怩好半天,才從嘴裡含糊不清地快速地道了聲謝,然後便起身去吃東西。
她将食盒外的包裹層層拆開,摸到食盒時還是熱熱的,她打開,裡面是幾碟小菜,胡餅和一碗熱乎乎的粥,雖然有些樸素清淡,但對現在的諸甯來說,已經無異于世上最美味的東西。
夜晚的諸府一片寂靜,唯獨祠堂中燈火通明,暗處一道身影無聲無息,他修長的雙腿随意地交叉着,抱臂倚靠着牆壁,正好整以暇地注視着不遠處的倆人。
諸衡吊兒郎當地叼着根草葉子,心道:母親還擔心妹妹在祠堂受罰挨餓受凍,讓他過來瞧着給放放水,現在好了。
他眉骨下的眸子微挑,眼尾上揚:他也不用在這兒盯着了,回去睡覺喽!
他矯健輕盈地翻身離去,正如來時一樣,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諸甯不知道自家哥哥也曾來解救自己,也錯過了今晚回到自己溫暖又舒适的被窩的機會。
她放下碗筷,收拾好東西,又回到了原位置,規規矩矩地跪好。
謝懿沒想到諸甯又跪了回來,這個平日裡無法無天,誰也不放在眼裡的人,竟然真的在自覺地受罰。
謝懿看着她走來的步伐步履蹒跚,走的吃力又緩慢,他皺了皺秀氣的眉,忍不住勸說,語氣蘊了些擔憂:“你去休息,我來替你跪着,我想諸家的列祖列宗不怪罪于你的。”
諸甯堅定地搖了搖頭 ,就像父親說的,他們諸家的人沒有懦夫,諸家的聲望都是先輩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拼出來的。她報複謝雅娴的手段的确并不堂堂正正,本就有辱家門,父親沒有重罰她已是寬宏大量,既然讓她來跪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她就要擔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