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過……”
苦澀的聲音最終開始從崔子骞的口中傳出。
他想起來了,被時間漸漸沖淡的事情,終于還是再次浮上心頭。
那個煙雨朦胧的夜晚發生的事情是他一生中唯一良心不安的事情。
他拼命地忘記那件事,在那之後的日子,嚴以待己寬以待人,試圖做一些善事來慰藉他不安的内心。
以往想到未來可能有人來尋仇,他時不時還會緊張,還會擔憂他的前程,還會内心悄悄打腹稿,對,那就是一場天災,而他無能為力,要怪就隻能怪命不好。
如今真的有人找上門,他反倒徹底釋懷了。
沒有其他原因。
是他,是他的欲念。
現在,他甘願為他犯下的錯承擔後果。
崔子骞低着腦袋,低聲地說:“我願意……償命……”
料峭也沒想到,這人這麼上道。
她還沒說什麼,他就已經想直接償命了。
但償命從來不是料峭想要的。
“我想知道,當年我那麼懇求你,但是你毫不留情,直接離開,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
“因為當年是我和另一個人争奪内門弟子名額的關鍵時刻,救這麼一個小地方的凡人,數量雖多,但沒多少點數可以加。”
崔子骞慢慢訴說當時的處境。
“但是那時候,有一隊修仙者小隊也需要救援……其中一個還是掌門的兒子喜歡的女修……”
結果不言而喻……
淚水從料峭的臉頰漸漸滑下。
宋霜枝默默将她一把摟進懷中,任由她無聲的哭泣。
隻是後面終究還是忍不住地帶着哭腔,甕聲甕氣地質問崔子骞:“當時真的沒有一點方法兩邊都救嗎!”
崔子骞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點辦法,那邊都是精英小隊,他們遇難了,我們少去一個都救不下來……”
料峭徹底安靜了……
良久,崔子骞再次聽到了那女修的聲音:“請仙長救人。”
說來也巧,此時的空中漸漸落下毛毛細雨,如同當年一般。
隻是這一次,坍塌的山石再也不是壓在她心頭的沉重大山,亦不是她每晚獨自一人搬越山石揮灑的豆大汗水。
是她解脫的枷鎖。
清冷的聲音再次從崔子骞頭頂傳來:“仙長搬走了山石就自行離開吧。”
料峭不打算在這裡死死盯着崔道友。
多年來的執念真的已經成了執念,如今看着當年那人親自搬離這些山石……已經足夠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離開了宋霜枝對剛才的話題隻字不問:“接下來去哪?”
料峭沒多想:“一會兒去見仙。”
宋霜枝眉頭一緊:“不會吧,你是說……。”
料峭給了個“對,就是你想的那個”的眼神,随後就在前面示意宋霜枝跟上。
穿過了熟悉的村落,進了熟悉的樹叢。
宋霜枝猛然停下。
臉上露出一些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正常的嗎?”
料峭有些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這是正常的,适應了就好了。”
宋霜枝難以置信。
原本進了清城,這裡稀少的靈力他根本不在意。
但是現在,踏進這個普通的竹林内。
身上的靈力卻以他修煉速度的數十倍向外洩。
這自己體内的東西被人拿走,這哪能舒坦。
隻是漸漸地克服了心理的難受,以及不斷向外失去靈力的難受感,其餘倒是沒什麼不适了。
宋霜枝看着料峭熟稔地穿梭在竹林中,最終,在祠堂前停下。
她擡手,一陣微風吹過,晃動了門前的鈴铛。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這片靜谧的地方如同入水的石子蕩起陣陣漣漪。
緊接着,料峭徑直往内室走去。
這祠堂如今變得更加繁華,供奉的瓜果吃食堆積如山。
而中間赫然盤坐一個黃大仙。
宋霜枝有些錯愕,他還真當這小小的地方會有個什麼成仙的大佬……是他多想了…
料峭跨進了内殿,台上那黃大仙閉着雙眼,絲毫沒有任何想起身躲藏的動作。
看來她離開的那些日子,這小小的地方發生了很多。
“是我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台上那黃大仙立即睜開雙眼,迫不及待地朝她而來:“你找到了破陣的方法?”
料峭點了點頭:“是的,你即将解脫。”
此時的黃大仙已經迫不及待。
當即就問起了破陣的方法。
“破陣算是簡單的,但是我們需要找到陣法中心”
“那還等什麼,直接走吧。”
料峭笑着說:“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在這生活了這麼久,對這裡的陣法布局應該比我們熟悉一些,知不知道陣法中心大概是在哪?”
此時的黃大仙略感為難:“這些年我雖然也想過研究這個陣法,但是這陣法錯綜複雜,我試圖把靈力輸進去,想看看這些靈力會往哪彙聚,但是我的靈力還是不夠多,這些年過幾日就試試,也不過才試探出一些走勢。”
料峭沉思,随即開口道:你探測到哪了,我們去試試。”
不多時,黃大仙将料峭二人帶到了一片相對繁華的地段。
這地段正是距離他們三才門不遠的鎮上。
這還是不少人趕集的地方。
黃大仙将他們帶到個隐蔽的建築後,料峭就開始躍躍欲試。
她伸出手,将靈力慢慢洩在空中,再探出神識觀察這陡然多出的靈力,不多時,那洩出的多餘靈力就尋思朝着一處襲去。
料峭大着膽子,接下來,不僅加大靈力的輸出,同時還将部分的神識附着在這些靈力上由着陣法将她的神識吞噬了。
剛開始料峭還能通過神識看清這陣法的走勢。
隻是慢慢地,繞來繞去,料峭發現她的神識漸漸地消減,最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