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她這句話，反而挑起剛剛的話題，“想聊什麼天？”

宋雁回卻沉默了，她撥弄着地上的小石頭，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宋雁回？”清冽的聲音又喚了一聲，把宋雁回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宋雁回手裡沒有停止撥弄小石頭，措辭措了好久，“嗯……如果有一天，你最親的人去世了，你會難過嗎？”

死亡，對他們十幾歲的人來說，好像是個遙遠的話題。宋雁回從出生就開始接觸死亡，母親的死，再到後來父親，現在又是奶奶。

談霄呢？問他或許是白問吧。

聽見他那邊好像在喘着氣，可能是在做什麼運動，還有精力和宋雁回說話，“看過史鐵生的《我與地壇》嗎？”

“看過。”

“一個人的出生就已經确定了他必死的結局，隻是早晚的問題，雖然看淡了生死，但畢竟是最親的人，說不難過那未免太過于涼薄。”

聽着談霄說話的聲音，宋雁回一時間有些哽咽，低聲嗫嚅着，“要是能偷到太上老君的長生不老丹就好了。”

“你要有齊天大聖的本事啊。”

一時間，手機裡的聲音和空氣中傳來的聲音重合一緻。宋雁回停下撥弄石頭的動作，回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穿着黑色無袖連帽衛衣和白色運動短褲，雙手又是揣在褲子兜裡，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明顯，耳朵上還戴着藍牙耳機。整個人站在夜色中，卻能讓宋雁回看清楚他就是談霄。

“吃晚飯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

兩個人同時出聲，不知道誰先答對方的問題。

還是談霄先回答：“哦，我沿着湖邊跑步，路過二院，感覺你情緒不對，怕你想不開投湖過來看看。”

說的合情合理。

宋雁回輕輕哦了一聲，仍然蹲在地上，頭埋在兩個膝蓋之間，又回過神來去反駁談霄的話，“我沒有情緒不對！”

犟種。

談霄腦海中閃過這個詞，卻沒有說出來，他走近了些，順着她的意思來，“好好，你沒情緒不對，吃飯了嗎？”

“沒有。”

“看來你真想當齊天大聖，現在是準備成仙第一步不吃飯是吧？”不出意外，談霄接受到宋雁回的一個白眼，“想吃什麼？”

“我想吃紅燒肉。”

最後隻找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館有紅燒肉賣。餐館店面很小，桌子都是擺在外頭的，配上幾個紅色塑料矮腳凳，客人就這麼坐着吃。

看談霄坐在矮腳凳上，大長腿無處安放，宋雁回都替他憋屈。談小少爺估摸着這輩子都沒來過這種地方吃飯，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慣。

不過這個小少爺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除了腿沒地方放岔開在那兒，好像沒其他不适應的。

他們還點了番茄炒雞蛋，酸辣土豆絲，油爆河蝦。

談霄從桶裡抽出兩雙筷子，一雙遞給了對面的宋雁回，“有機會讓你嘗嘗附中的酸辣土豆條。”

“那你是沒見識過一中的土豆塊炖青椒塊。”宋雁回接過筷子，夾起塊紅燒肉往嘴裡送，雖然味道比奶奶燒的差了點，但是還可以。

她又想起什麼，問對面的人：“你當時為什麼不進創新班？”

附中和一中作為省重點，每年在中考完之後會對當年的初二進行一次提招考試，考試過了的就直接進兩所高中的創新班學習，不需要參加中考。創新班裡的學生一般是兩所高中出去給學校刷獎狀、刷競賽成績的，基本上都是保送走同樣不要參加高考。

所以一般進了創新班約等于一隻腳跨進了重點大學的門。

宋彥博就是創新班出來的，今年從Q大畢業，宋雁回還打算去他畢業典禮湊個熱鬧。

宋雁回覺得，面前這個人多多少少也是有創新班的實力在。

“突然對我這麼好奇？”

“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我就要說。”

懂了，還是激将法好用。

談霄放下筷子，慢慢跟她道來，“我哥也是創新班的。我從小被放養在楓葉國際，爸媽想着有我哥撐着随我怎麼玩，但我哥高三畢業那年出事了送國外去，連大學都沒讀，然後我爸媽要求我必須留國内上大學。那時候我初二，都沒怎麼學過，去參加提招考試想都不帶想的。說來也好笑，我中考都沒達附中線，差一分，還是我爸花錢給我塞進去的。”

宋雁回手中夾菜的動作一頓，怔怔地看着談霄。楓葉國際是國際寄宿制學校，确實是培養學生出國，基本上到六年制，學生的雅思托福要過都是過了的。

再說，初三學一年就能隻差附中線一分，為什麼被他說的這麼雲淡風輕？

“你呢？為什麼也沒進創新班？”他甚至雲淡風輕地說完，跟沒事人一樣，還能繼續夾塊紅燒肉喂進嘴裡。

他們兩個能甩市第三好幾十分，談霄也相信對面這個人擁有進創新班的實力。

宋雁回同樣漫不經心地說，“我爸在東北救火去世，屍體運回來的那天正趕上提招考試，所以我壓根沒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