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後
一雙白稚的雙腳,安穩的踏在這塊熾熱的岩石闆上。男人身披潔白玉袍,周圍被團團黑氣包圍,肉眼可見四周的黑氣好像懼怕眼前的這個淨白男人,各個避讓退之。男人的臉潔白如玉,一雙晶藍的眸子閃爍在一片紅熱之中。赤腳走在岩石上,走了很遠一段距離。血水沒有沾染他潔白的衣衫,那男人含笑,身旁所有邪祟都離他遠遠的。走了一段距離,停住了雙腳,望着紅燙的岩石上僅剩下的幾片人骨。
這裡的屍骨遍地,身患罪惡的人被貶到這地界被邪祟侵蝕身軀,被邪祟食着血肉。來者不走,走者難走,而陰差陽錯墜到這裡的人,也隻能忍受着疼痛被殘忍侵蝕,忍受着萬鬼食心的痛苦,這裡便是塔耳塔洛斯。
男人拾起地上的皎潔的人骨,含笑着将那片人骨握在手掌心。隻見那片骨頭被輕而易舉碾碎,骨粉灑在熾熱的空氣中。一道白色的光灑在半空中,骨粉幻化作一個人的身形,血絲纏着身子,發着白色的光映出一個人的身形。
待到那人緩穩的落到地面。男人端詳着地上身着白衫緊閉雙眼的裴恩,笑了笑蹲下了身子在他額頭上輕輕戳了這麼一下。
霎時,裴恩的眼睛忽然睜開,腥紅的眸子盯着頭上的一片深淵。他迅速坐起将手抵在前面,緊張的喘着粗氣。
眼前的男人蹲在岩石上,笑臉相迎望着癱坐在岩地上的裴恩,不緊不慢的解釋道:“你不必擔心,我是天界水神,前來救濟你的神明。”
兩眼看去,男人金發碧眼,光說長相和城中挂在高高石壁上的神明分毫不差,長而濃密的金色睫毛忽閃,晶藍色的瞳孔似泉水一般明淨。可能是看的太出神了,裴恩順勢轉開視線看向自己的身軀,完好無損的軀體時不時發着耀眼的白色聖光,他漸漸放下警惕。
隻聞身前的水神道:“使者不用謝我,我這兒有個多餘的骨脈,勉強給你重造個身子,隻不過那外在的皮肉,還是你自己的。你一個普通平凡之人是承受不住塔耳塔洛斯的溫度,這地界的邪祟将你的身軀吃食了去,魂魄飄在外面,我就勉為其難幫幫你。”
裴恩望着血水中的那張熟悉的面孔,和以前差不多,隻是更白稚了些許。反觀頭上那兩隻醒目的耳朵便沒了蹤迹,身上的數多疤痕沒法去除,白稚的皮膚倒是更容易凸顯現出疤痕的醜陋。猶豫之下,裴恩禮貌回應道:“您當真是神明?”
水神沒有過多言語,笑着點了點頭。
感覺像是在做夢,裴恩輕輕捏了一下臉蛋,還是有痛覺的,原來這世界上真有神明的存在。見狀,裴恩思緒良久頓道:“我的血脈可否還是混血?”他此番詢問自然想到能不能保留自己原有的血脈,更何況,抑制魔血隻能用混獸血統的血液。
水神笑着搖了搖頭,道:“雖說重鑄身體後血種消失了,但你體内倒是多了幾樣東西。”
他笑的很雲裡霧裡,裴恩一時說不出那種笑容是什麼笑容。總之,讓人覺得沒安好心。他禮貌問道:“能否告訴我是什麼?”
“如今聖光使者渡劫失敗慘遭邪祟侵蝕身軀,你這一身差不多的骨相,是來自天界。這身骨脈被你所持有,自然天界往事會逐步記起,你也會記起你原本的身份。”金發水神站起身仔仔細細說道,生怕裴恩聽不懂:“你為天界聖光使者,隻可惜了墜到此地渡劫失敗,這天界又沒有神明願意下地界來幫你渡劫,我隻好奉命用天界的骨頭給你重新造個身子,以往的記憶當然是不會恢複,隻有渡劫成功你才會記起。雖說我現在和你講這些你可能聽的雲裡霧裡,待時機逐步成熟,你便會記起你在天界以往的身世以及記憶。”
言畢,裴恩低首望着一雙白稚的手,潔白的聖光從手腕中微微閃爍,他道:“您救我的目的是什麼?”
水神莞爾一笑:“沒有目的,我隻管奉命辦事。我可是個好人,若你當真要還我人情也不是不可以。”
裴恩起身道:“我不喜歡欠别人的人情,有什麼要求您盡管說吧。”
站起身來兩眼細看男人的容顔,四周渾然一體黑紅混淆,數多殘魂嚎叫傳蕩四方,金色的發絲在此地界格外耀眼。那稱水神的男人唇紅齒白,雙耳挂着耳墜,一副溫文爾雅端莊姿态,卻藏着一絲猜不透的神情。
隻聞水神道:“這天界和地界誰都不耽擱誰,若是誰先犯了戒就要懲罰誰。”
裴恩頓道:“此話怎講?”
水神頓首:“七罪接二連三重鑄罪身...當然,我不是讓你去殺七罪任何一罪,關鍵你也殺不了。”
裴恩嘴角輕抽,故作笑顔冷語道:“那您的意思是?”
水神眨了眨眼,道:“前陣子我聽說罪惡之子降世,那惡童便是七君主在外遺漏的子嗣,你可以考慮斬草除根,然後再将那死胎交贈于我,我再上交給天界。”
裴恩頓了頓,疑道:“七君主?”眼前這個笑面虎怕不是要讓自己辦事,後去天界領封賞,罷了罷了,裴恩現在一心隻想償還人情,其他天界的事情他又沒有心思去參與。
水神坦然道:“沒錯,那七罪之一的老七在地界的身軀便是那霍亨索倫堡中的一度王爵英帝拉。”
裴恩不解道:“那您的意思是讓我殺了他所出世的孩子?”
水神又是點了點頭。
裴恩的腦子中閃出冥,罪惡之子是七罪欲望所誕下的。但冥并非大患,況且他還有不死之身,若是要殺這罪惡之子應該另有其他人。渾亂之際,他開口詢問道:“您說的是罪惡之子可是冥?”
聽到冥,水神的神色像是嚼了一塊蠟燭一般難耐:“并非他,這罪惡之子馬上會出世。”
看他方才如沐春風的臉,如今黑成鍋底了。裴恩的眸子閃爍停頓了些許。這冥才一介普通人,水神豈會有如此大的敵意,即使是永獲不死之身,那消息傳播未免也太快了吧。片刻,他點頭答應道:“敢問水神主上的姓名?”
随即,那男人嫣然道:“利維坦。”
裴恩轉過身道:“我會去辦此事,今日之舉救濟于我,我萬分感謝主上。”
利維坦急忙補充道:“若是别人問起我,請你一定要避開我的名聲。”
“這是為何?”裴恩轉身回頭望着他。
利維坦雙目含笑沒有回答,随後他笑着對裴恩揮手道:“聖光使者,有緣再會。”話音剛落,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當中。
……
離開塔耳塔洛斯,利維坦撫了撫額頭。
方才硬是沒忍住,現在回想起來都要頭疼。之所以說是奉命辦事,奉的誰的命,當然不可能是天界的命令。
前陣日子,利維坦所居住的浮影殿被冥單槍匹馬翻了個底朝天,若不是他前陣日子沒在水族,豈能讓這老四抄了家。利維坦并非神明,之所以會被抄家,不用多想背後一定另有他人指點。
罪首把冥當槍使,給自己來個下馬威,他豈能不“奉命”辦事。冥巴不得被當槍使呢,他的腦子裡面裝的除了睡就是聖光使者裴恩。
所謂水神,曾經為天界的水神,後堕落為七罪之一的嫉妒。在天界身為水神後在凱因成罪首後堕落為七罪之一的嫉妒。之所以現在不用渡劫,是因為早在幾百年前他就成功渡劫。
又因悼念天界以往做神明的自己,所以言行舉止堪比神明。自從堕入七罪之中,就一直在深海所居,此殿名為浮影殿,上古記載,七罪嫉妒之殿閣。七罪嫉妒冷漠寡言,笑裡藏刀從不抛頭露面。
近些幾年,天界發現地界的七罪開始泛濫行苟且之事。天界與地界從不互相幹擾,若是犯了規矩,也就是眼下禍害衆生的七君主,這消息傳播甚廣,便傳到利維坦的耳朵裡。想當然除了這邪祟,可以立功重返天界做神明。
這能升天做神明的喜訊陰差陽錯和冥突入其來的抄家撞到一起了,利維坦現在巴不得解決一件事少一件麻煩。事到如今,并不全是壞事,反倒是一舉兩得的事,既能讓裴恩使者幫忙除去英帝拉殘留在地界的邪祟子嗣,又能應付制止這邊七罪罪首的持續抄家。
幾番花顔巧語就能辦好的事情,何必打打殺殺出面解決,太不值一提了。利維坦兩腳踱動,紅熱的岩石之上泛起卷卷浪花,四周的邪祟皆叩首回避,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七罪,腳旁的邪祟自然認得,化成灰燼都認得。
晶藍水花漸去,利維坦消失在塔耳塔洛斯。
……
裴恩走出塔耳塔洛斯,那叫利維坦的水神給予自己重生的機會,人人皆知神明和邪祟互為仇敵。當下自己前去找身患魔血的凱因,這就成了忌諱。如今,凱因不明去向,如此一來英帝拉在霍亨索倫堡。衛城那邊又是沒有消息,但人在那地界消失,回去找也不會兩手空空。
走之前利維坦稱呼自己為聖光使者,實則他明白,從那副骨架與自己的皮囊融合之際,他便依稀記起以往的事情,他是以往天界的聖光使者,現如今渡劫失敗後還需别人的協助獲取肉身,想想他便覺得好笑可哀。
距離不算太遠,一路走回衛城,瞧見不遠處坍塌的神像。裴恩緊握住雙手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半人不人,半神不神與身患魔血的凱因最好不得相見,犯了天界和地界的規矩,不等又惹出什麼亂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