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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早已高高升起,窗前大片的綠蔭遮去大片陽光,斑駁光影投射在書案前,少年人苦惱的趴在桌上,洩憤似的戳着書卷,活像是要把書卷戳壞似的。
容時總算是受不了了,扭過頭來看着蕭懷瑾,明明稚嫩的嗓音卻要故作成熟老氣,“三殿下,專心看書。”
蕭懷瑾不滿的撇着嘴,“你這麼古闆做什麼?和教書老頭一個樣,”說着,蕭懷瑾直着腰,揉了揉容時的腦袋。
容時把蕭懷瑾不安分的手拿開,裝作不高興的樣子道:“殿下,請不要摸我的頭。”
蕭懷瑾明媚的眼睛彎了彎,像是藏進了陽光,是冬雪融化的春陽,他伸出手來,比劃了兩下,眼中明亮,“你看,我比你高。”
容時似乎是無奈的看着蕭懷瑾,“殿下,請專心看書,不然先生又要罰我了。”
在大甯,教書先生是沒有資格處罰頑皮的皇子的,所以通常由皇子伴讀代皇子受過,以儆效尤,告誡皇子莫要浪費光陰。
蕭懷瑾憤憤道:“他敢!而且,就算我比較貪玩,功課也沒有落下過啊。”
“殿下,您是皇子,需時時刻苦,”容時照例勸道。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當養天地浩然正氣,莫為權勢所屈,莫為财色所誘,當悲憫衆生.......”
窗外叽喳鳥雀飛過,偶爾一絲清風攜着幾縷清香,撩起容時耳邊的發絲。
他擡眸看向那位認真看起書來的皇子殿下,挺直了身闆,目不轉睛的看着書,手中書也不知何時換成了兵書。彷佛他身不在此,而在大甯山河,萬裡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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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首輔面色枯槁,雙目渾濁,早已沒了一絲清明。容時站在床前,眼角的淚痕早已被他擦去,“瞧出什麼了嗎?”
大夫拱手回道: “首輔大人乃毒素積累過多,時至今日,毒素累積,才緻大人........”他斟酌着用詞,“并非是太醫院所說的尋常暴斃。”
“還望公子節哀。”
容時臉色蒼白,腳根不穩的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背掩着面,仿佛這樣就能遮掩他所有的疲憊,他閉上眼睛,顫着呼吸,喉嚨裡像是梗着什麼,劇烈的疼痛。
内閣首輔容塵殁,首輔之子容時力求朝堂徹查此事無果,四處碰壁之下,容時亦真正看清了朝廷局勢,自此容黨蓄勢待發。
然而在這不久之後,蕭懷瑾的母族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壓,昭武校尉遭了罰,收了權,蕭懷瑾一時之間,無依無靠。
他唯一想到可以依偎的人就是容時,天不随人願,一朝一夕之間,他失去了所有的關懷,包括戀人。
凜冬的風卷起了地上的白雪,紛紛揚揚,宮内行人匆匆忙忙的背影在雪中格外模糊。容時撐着傘立于暴雪中,漠然的看着遠處跌跌撞撞走過來的蕭懷瑾。
天寒地凍,呼出的氣息凝成白霧,不一會就消散在空氣中。蕭懷瑾隻穿着一身單薄的裡衣,臉上有被人打過的青紫痕迹,唇邊還流着血。
大概是終于見到心心念念想見的人,蕭懷瑾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上,模樣可謂是狼狽至極。
蕭懷瑾聲音顫抖,許是天寒,許是悲痛:“容時,......”
“噓,”容時彎下腰,将手指放在唇前,打斷了蕭懷瑾要說的話,俯視着跌倒在地上的人,“三殿下,你我非同類人。”
“什麼.......”蕭懷瑾心髒在那一瞬驟然停止,積攢多日的委屈與期望在此時破碎,小心翼翼捧到那人面前的心髒像是被狠狠摔在地上,踩踏碾破,耳邊冷風呼嘯而過,抽走了不該走的東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容時,我非是.......”
我并非是要你救我,我隻是想讓你再抱抱我。
“微臣不日拜受官職,而你,以及你身後的人,不過棄子而已,還望三殿下莫要再牽連我。”
容時漠然擡手,解開了身上唯一用來保暖的大氅,披在蕭懷瑾身上。
他垂着眼眸,風雪愈來愈大,模糊了他的神色,聲音在這雪中顯得刺骨。
“殿下,你我往後,不必再見面了。”
蕭懷瑾眼前有些酸澀,手上的傷口因為緊握着的拳頭而再次崩裂,大滴大滴鮮紅的血液滴在雪上,與冰雪沉淪,獻祭着最後的溫存。眼前人漸行漸遠,消弭在風雪之中。
窗前鳥鳴嘶啞,黃昏落日透過窗戶,明暗光線打在桌沿上,容時驟然驚醒,泛黃了的信紙搖曳,不知名的風路過,紙張起又落,滾落下來嘩嘩作響,他像是沒有回過神來,雙目無光的盯着那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