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翰下意識伸手按向腰間劍柄,目光警惕地掃向四周。
淩雙卻神色如常,擡頭看了眼暗下來的天色:"時辰到了。"
"什麼時辰?"魏明翰皺眉問道。
淩雙沒有回答,隻是擡手指向戲台。檐角的風鈴無風自響,發出清脆卻詭異的聲音。
戲台底部緩緩升起一陣白煙,煙霧中,一個武将木偶策馬狂奔。那木偶身披铠甲,面容剛毅,右臂上戴着一隻由粗藤編織而成的臂钏,顯得格外醒目。馬蹄下,黃沙從戲台地闆下噴湧而出,轉眼間就鋪滿了整個台面,仿佛置身沙漠。
“不對,不對……”淩雙眼角抽了一下,“這不是上次的戲。”她喃喃道。
十幾根麻繩從戲台頂梁垂下,末端拴着木偶的關節。武将木制手掌握着的馬缰突然繃直,扯得馬頭木偶的脖頸發出"咯"的一聲。
地闆突然開裂,七八具幹屍木偶被鐵鈎吊着脊椎骨節緩緩升起,他們身如枯槁,衣服破舊,下巴用銅絲強行固定張開狀,膝蓋關節反向彎曲,姿态扭曲地倒在武将木偶周圍。
魏明翰瞳孔微縮,低聲道:"這是……"
淩雙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先看下去。"
這時,一個白衣女子木偶從幹屍群中緩緩走出。她手中握着羊皮卷,神情肅穆,伸手向遠方一指,武将木偶似乎受到感召,策馬跟随她前行。
緊接着戲台場景變換,背景圍起木塊,變成一間昏暗的密室。武将木偶被幾名戴着猙獰面具的木偶制住,一名黑袍男子木偶向他走近,手裡拿着一粒黑色的藥丸。武将掙紮着,卻無濟于事。黑袍男子一節一節地掰開他的嘴,将藥丸塞了進去。
白衣女子木偶從暗處沖出,似乎想要救下武将。然而,一個黑衣戴面紗的女子木偶攔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逼她離開。
武将木偶倒下,黑袍和戴面具的木偶繞着他跳起詭異的舞蹈,漸漸動作緩慢,眼見要停下來,突然衆人腦袋齊齊一轉,詭異的面孔一下子擰向台下的人。
“是誰?!”魏明翰拔劍出鞘,提氣沖上戲台,“快給我出來!”
無人回答,突然所有麻繩同時松弛,木偶們像斷線般砸在台面上。黃沙重新漏入地縫,地面開裂,将台上木偶收回。黑衣女子的面紗被自己的匕首勾住,随着機關回收的力道,整張臉皮被扯下半邊,露出裡面的木頭和齒輪。
淩雙背後生起一股寒氣,這是什麼含義?武将木偶是代表魏明翰嗎?背後的人是根據不同的來人上演不同的傀儡戲嗎?她環顧一周,隻覺得這戲台陰森無比,仿佛有雙眼睛在背後看着他們。
“沒有人。”魏明翰檢查一番轉回來,眼中全身疑問。
不用他開口,淩雙解釋道:“上次我收到帖子,莫名被引到這裡,看了場我被馬賊追殺的戲。我本想讓你瞧瞧怎麼回事,沒想到戲竟然變了,是關于你的。”
魏明翰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沉悶地開口道:“不是我。”
淩雙意外,“在沙漠中追查幹屍的,除了你還能是誰?”
魏明翰從懷裡掏出羊皮卷在她面前攤開,淩雙看到了武将和黑衣面紗女子站在祆祠前的畫像,畫中的武将右臂上戴着粗藤臂钏,明顯和傀儡戲裡的武将是同一人。
“我在家裡祠堂看過他的畫像,他是我爹,魏靖川。”
淩雙愣住,沖口問道:“你父親跟這事有什麼關系?你之前不是說他是病故的嗎?”
“我也不清楚……”魏明翰望向遠處,眉頭深鎖,“等下我去問一個人再跟你說。”
……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路面的積水倒映着頭頂昏暗的天空,破廟街上依稀的幾盞燈火,在夜風中搖曳不定。
魏明翰與淩雙并肩走在通往張畫師家的巷子裡。淩雙攤開手掌,幾顆黑色的仙丹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澤。
“你從阿胡拉那裡弄來的?”魏明翰低聲問道。
淩雙沒有回答,隻是将仙丹重新包好:“希望這些能讓他開口。”
兩人轉過巷角,卻看見前方濃煙滾滾,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氣味。魏明翰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腳步沖了過去。
張畫師的房子已經燒得隻剩框架,焦黑的木梁歪斜地支撐着搖搖欲墜的屋頂。門口的地上鋪着一塊舊布,布下隐約可見人形輪廓。張娘子呆呆地坐在一旁,臉上滿是煙灰,目光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