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貨市集的角落，扮成商人的魏明翰指尖捏着一粒殘破的仙丹，這是他從畫師手中得來的唯一線索。
他将仙丹湊近鼻端，細細嗅聞——甘松香的清冽中混着波斯媚藥的苦澀，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氣息，像是燃燒後的灰燼。
憑着這股氣味，他已經在城内轉了十三家藥鋪，卻一無所獲。眼前的小鋪鋪陳着五顔六色的香料，一股濃烈的香料氣息撲面而來，在街上各種香料鋪中毫不起眼，可魏明翰卻注意到銅秤托盤的縫隙裡，粘着和仙丹同樣的藥粉碎屑。
櫃台後，一個獨眼老者擡起頭，渾濁的獨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精光。
“客官要買什麼？”老者的漢話帶着古怪的腔調，像是刻意壓低了嗓音。
魏明翰假裝沒注意到老者用粟特語朝簾後喊了句什麼，隻是借着櫃面銅鏡的反光，瞥見簾後閃過一道模糊的人影。
“聽聞掌櫃這裡有上等的西域香料，”魏明翰故作随意地說道，“不知可否一觀？”
掌櫃慢吞吞地轉過身，從貨架上取下一排琉璃瓶。魏明翰的目光在貨架上掃過，停在最上層的一排瓶子上——那些瓶子裡裝着的香料，與安祈康做法時所用的一模一樣。
“那些香料拿來給我看看。”魏明翰故作随意地指向那些瓶子。
掌櫃臉色不變，随手将瓶子挪到下層：“這些是陳年舊貨，不賣了。”
魏明翰心中一凜，面上卻不露聲色：“那不知掌櫃可有新鮮的甘松香？”
掌櫃的獨眼眯了眯，似乎在權衡什麼。片刻後，他低聲說道：“客官若要上等香料，不妨随我到内室一觀。”
魏明翰點點頭，跟着掌櫃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昏暗的内室，牆上挂滿了各式香料袋，中央擺着一個青銅香爐，爐中燃着詭異的香料，青煙袅袅升起。
“這些都是上等貨，”掌櫃指着牆上的香料袋，“客官可随意挑選。”
魏明翰正要上前細看，突然一陣異香襲來。他暗道不好，立刻屏住呼吸，但已經晚了。那香氣像是鑽進了他的骨髓，讓他頭暈目眩。
他強撐着摸向腰間銀針——為了假扮商人，他脫下佩劍，戴上暗器，可此下針囊不翼而飛。這時他才想起，方才掌櫃遞香料時，袖中似乎閃過一道微光——是磁石！
簾後突然沖出兩名壯漢，手持鐵鍊，直撲魏明翰而來。他抓起貨架上的陶罐，狠狠擲向油燈。罐中的乳香粉末遇火炸開，整個内室瞬間被濃煙籠罩。
魏明翰趁機撞破後窗，打算躍入巷中。然而，他的腳踝突然被鐵鍊纏住——暗處竟還藏着第三名伏兵！
他一個踉跄，險些摔倒，但迅速穩住身形。身後，三名伏兵已追了上來。
為首的壯漢揮舞鐵鍊，直取魏明翰面門。魏明翰側身避過，順勢抓住鐵鍊，借力一扯，将壯漢拉得踉跄幾步。另一名伏兵趁機從側面撲來，手中短刀寒光閃爍。
魏明翰矮身躲過刀鋒，一腳踢中對方膝蓋。伏兵慘叫一聲，跪倒在地。第三名伏兵見狀，揮舞鐵鍊橫掃而來。魏明翰就地一滾，鐵鍊擦着他的後背掠過，砸在牆上，火星四濺。
他趁機抓起地上的一塊碎瓦，狠狠擲向伏兵的眼睛。伏兵下意識擡手遮擋，魏明翰已欺身而上，一記手刀劈中對方脖頸。伏兵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然而，腳踝上的鐵鍊依然緊緊纏着。魏明翰低頭一看，發現鐵鍊另一端固定在牆上的鐵環中。他迅速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試圖割斷鐵鍊，但匕首在鐵鍊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這時，為首的壯漢已緩過勁來，獰笑着逼近：“你逃不出去的，别白費力氣了。”
魏明翰冷笑一聲，突然将匕首擲向壯漢。壯漢慌忙閃避，魏明翰趁機抓起地上的鐵鍊，猛地一拉。鐵鍊從牆上的鐵環中脫出，他借勢一躍，鐵鍊如鞭子般抽向壯漢。
壯漢猝不及防，被鐵鍊抽中面門，鮮血直流。魏明翰趁機掙脫腳踝上的鐵鍊，轉身沖入暗巷。
巷口經過一名巡邏官差，聽見聲音，轉頭朝這邊望來。魏明翰費力咳嗽着，頭重腳輕地向前跑，見到官差，忙舉手向他示意。
“發生何事？”官差跑過來，卻一把将他推回巷中。
追出來的伏兵趁機将他制住，魏明翰無力地擡頭，隻見掌櫃從懷中取出一粒仙丹，強行塞入他口中：“好好享受吧，魏都尉。”
魏明翰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瞥見官差腰間挂着一枚熟悉的銅牌——那是林弘彥府上侍衛的标識。
他強撐着記下這個細節，随即陷入昏迷。
蕭瑟的秋風刮掉銀杏樹上的黃葉，打着旋兒飄落在無人的地面上。魏明翰像一灘爛泥般癱在暗巷的角落，意識模糊間，感覺有人靠近。他想掙紮，卻連擡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真是狼狽啊，魏大人。”一道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魏明翰勉強睜開眼，看見淩雙蹲在他面前，眉頭緊皺。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臉上還沾着些許塵土，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魏明翰想說話，卻隻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
淩雙沒有廢話，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她的手指探入他的喉嚨，動作幹脆利落。魏明翰隻覺得一陣劇烈的惡心，随即“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淩雙毫不嫌棄地翻看他吐出的穢物，直到看見那粒尚未完全溶解的仙丹和黑水，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古代制毒的純度不高，”她低聲自語，“不然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
魏明翰吐得昏天黑地，但意識卻漸漸清醒。他靠在牆上，喘着粗氣問道：“你跟蹤我？”
淩雙瞥了他一眼：“魏大人怎還這般自負？來看堂堂都尉，落得這般田地嗎？”
魏明翰苦笑，此下的醜态讓他無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