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霎時安靜了下來,人們臉上還挂着驚慌的表情,卻一緻将目光轉到台上,仿佛這位女神使能帶給他們勇氣和希望。
淩雙戴上白玉面具,揮了揮袍子,走上高台,俯視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昏暗的火光中,她能看清他們的面容:
有面帶皺紋的老妪,有肩扛貨擔的腳夫,有抱着孩子的年輕婦人,還有那些飽經風霜的商旅。他們的眼中閃爍着期待和敬畏,仿佛即将見證什麼真正的神迹。
她内心閃過一絲愧疚,因她即将獻上的,不過是一場經過精心設計的把戲。
“諸位信衆,今晚我們将獻上火之神阿胡拉·馬茲達的神迹。”阿胡拉走過來高聲宣告,“天火将在我教玄霜靈使手中點燃,照亮我們通往光明的道路。”
人群中發出陣陣驚歎。
“玄霜神使果然氣度不凡啊!”
“神使就是神選中的人,是神讓她來幫咱們的。以後咱們可得多去祆祠,祈求神繼續護佑咱們。”
“有她在,咱沙州百姓不用擔心了,她一定會将那些惡人鏟除,還我們太平……”
“玄霜靈使!”“玄霜靈使!”不知是誰帶頭,街上的群衆齊齊呼喊起淩雙的名号,聲浪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響徹整條街巷。
淩雙看向阿胡拉,發現他正意味深長地盯着自己。她微微一笑,走前一步面向大衆,
“諸位鄉親,我領受神谕而來,諸位的安危便是我的職責所在。不管前方是怎樣的危險,哪怕刀山火海,我都絕不退縮,戰勝邪惡,護你們周全。”
既然玉面靈傀展示了地獄,那她就利用這種恐懼,适時給大家提供安全感,精心準備的白玉面具和白色長袍讓她的形象更像正派的守護神。
果不其然,台下的百姓喊得更加激動和虔誠了,連阿胡拉都沒受到過這種崇拜。
不遠處的酒坊二樓,一道充滿探究的視線緊緊地盯着淩雙。魏明翰想不通,為什麼她的名字會出現在母親的遺物裡?
當天淩雙是這樣說的:“如果不是惡作劇,就隻有一種可能。”她目光淩厲地看向他,“我們身邊潛伏着一個人,這個人認識你,認識我,還會寫代碼。”
魏明翰低頭想了一下,“無稽之談。”
淩雙似乎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毫不在意地回答:“這件事我會去查的,查成什麼樣都會給你一個答複。”
魏明翰不快地皺了皺眉,他,一個大男人,一個負責沙州城安防的都尉,要依靠一個教中女子去查明真相?換作其他人都是哭着求他主持公道、解決難題, 她卻讓他一邊等着,該有多看輕他?
最讓人生氣的是,臨走時她還在背後說:“魏明翰,我隻是個過客,别對我上心。”
“呸,嘗過爺就不認人了?”魏明翰心中氣惱,雖然他承認淩雙有點能力,但第一次被一個女子如此對待,分明是把自己的能力和尊嚴狠狠踐踏。他一定要證明給她看,自己絕非她眼中那般無能。“讓她跪着求爺回來。”
“禀報都尉,”赫連震滿頭大汗跑回來,“裴大人剛才去更衣了,他現在回來了,就在下面人群裡。”
魏明翰放下心,探出上半身,在人群中找到裴知禮的身影。“行,我看到了。”原來是虛驚一場,要是此人出什麼事,即将到來那場論戰又會翻起連番風浪。
“諸位鄉親,無論何時請相信,黑暗總會過去,光明一定來臨!”
淩雙突然一揮衣袖,高台上兩側熄滅的火把“霍”一聲燃起,當袖子收回的刹那,原本祥和的白玉面具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副獠牙猙獰的青銅惡面。面具兩側的暗紅流蘇無風自動,獠牙在火光下閃着森森寒光。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魏明翰不覺前傾了身體,湊近去看。
“霍”一聲,淩雙又一揮長袖,身上的白色長袍瞬間變成黑色,黑底描金的修身長袍,袍上繡滿了流動的火焰紋樣,每一簇火苗都用金絲勾勒,在火光下流轉生輝。
黑袍上飄動的肩紗,是用金絲和七色絲線編織而成的薄紗,每一種顔色代表祆教神話中的一位天使。薄紗垂下七條彩帶,上面用金線繡着古老的阿維斯陀文字,在她移動時如同火焰般舞動。
“今晚,恐怖與光明之神将展現他的神迹!天火将在我手中點燃,照亮我們通往光明的道路!”淩雙幽深的聲音将人們帶進神秘的境地。
人們屏息凝視,四周陷入死寂。
淩雙舉起雙臂,黑金長袍和七色彩帶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隻即将展翅的火鳥,邁出奇異的舞步——
她的舞步充滿着原始的力量,腳下踩着古老的節奏。白色的粉末從她的袖中飛灑,在空中形成細密的霧氣。
她口中念誦着波斯古語,聲音低沉而富有韻律,仿佛來自遠古的咒語。
當粉末布置完畢,她突然停下,雙手在胸前結成奇異的手印。此時晚風恰好轉向西北,她猛地張開雙臂,暗袖中的催化劑随之揮灑。
刹那間,藍白色的火焰從地面升騰而起,如同被召喚的精靈。火焰先是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環,将整個祭台環繞,繼而分裂成數十道火蛇,在空中遊走盤旋。
淩雙配合着火焰的走勢,舞動着長袖,七色彩帶在火光中閃耀,操縱火蛇在半空中交織成玄奧的符文。
突然,她單膝跪地,雙手猛地下壓。所有的火蛇瞬間俯沖向地面,在高台上炸開,化作無數星星點點的藍色火苗。這些火苗開始有規律地跳動,仿佛在跳着某種神秘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