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嬷嬷走後,淩雙做了幾件事。首先是找了家新客棧,默默觀察了好些天,确定沒有祆教的眼線才住進去。
然後拿錢贖回原主那支銀簪,孫嬷嬷太精明,她不敢保留原主的任何東西,省得一說起自己就露餡。
最後,她要拿着這銀簪找到隐藏在這裡的謝家人。原主在這裡肯定有個聯絡點,把信息傳遞回江南,由于淩雙久不聯系,謝家才派出孫嬷嬷來這裡一探究竟。
眼下她因為孫嬷嬷得罪了阿胡拉,要是被孫嬷嬷再回去打小報告,那她就兩頭抓空了。
可這個聯系點在哪?
淩雙向“祥記布莊”走去。沙州做絲綢生意的布莊有上百家,每個月都有商隊往來,通過他們傳遞信息最好不過。唯一麻煩的是辨認出這上百家布莊中哪家才是謝家的聯絡點,好在售賣江南絲綢的不多,她走訪了整個沙州城,來到最後一家。
“掌櫃,可有上好的雲錦?”淩雙穿了女裝,整了整發髻上的銀簪,昂首踏入店内,盡管對絲綢一竅不通,這時也得表現得像個行家。
“娘子來對了。”掌櫃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一身青布長衫,面帶笑容迎了上來。“我們這兒的絲綢可都是上等貨色。這匹是松江來的喬貢緞,那匹是湖州的道光绫……”
“聽掌櫃口音,像是南方人。”淩雙随意翻翻掌櫃介紹的絲綢,不經意地摸了摸頭上的銀簪,“不知有沒有江南謝家的貨?”
掌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娘子果真識貨。”他壓低聲音,“請随我來後堂。”
淩雙心中一動,跟着掌櫃轉進後堂。暗黑的後堂堆滿了貨物,淩雙一手按住腰間匕首,隻要一有異動,這匕首就會飛快插入掌櫃的後背。
悉悉索索,隻見掌櫃從一個紅木箱子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匹暗紅色緞子,上面織着金絲暗紋。
“這就是謝家的妝花緞,”掌櫃意味深長地說,“一年也就産幾匹,專供達官貴人。”
淩雙暗暗吃驚。這掌櫃竟真與謝家有關?可她一時也難以判斷真僞。
“箱子藏得這麼深,該不會是賣不出去的陳年舊貨吧?”
“娘子說笑了,這貨我不放好點,被賊人惦記上就損失大了。”
眼見掌櫃一臉懷疑地打量着自己,淩雙咬咬牙,“好,”她故作大方,“我就要它。”
“娘子好眼光,給娘子實惠點價錢,就收二百兩吧。”掌櫃頓時換上笑臉,
“二百兩?!”淩雙差點大叫出來。
“上好的妝花緞能上千兩呢,我這真沒有多收娘子的錢。”掌櫃好脾氣地解釋,“小店還可以代為制衣,分文不取。咱店的師傅在沙州說第二沒有敢說第一,光着制衣的錢就值三十兩了。”
淩雙看着手中昂貴的絲緞,心疼不已。既然買都買了,不如物盡其用。“行吧,那就麻煩掌櫃的了。我想做件男士外袍,身量約五尺四,肩寬一尺八寸……”
淩雙心疼地把剩下的金葉子數了數,全交出去,心中暗歎,本想查探虛實,沒想到反而破産了。
“娘子家中想必有貴人,我讓師傅按洛陽宮中最流行的款式給您做,保證讓您滿意。”掌櫃笑眯眯道,“娘子亦無需久等,明日晚飯時候我親自把成衣給您送去。”
有錢就是好,立馬升級VIP服務。淩雙想了想,留下客棧地址,說不定掌櫃到時候才現真身?
她走出布莊,回頭望了望那普通的店面。這祥記布莊,不像是謝家的聯絡點,看來自己還需另想辦法查找。
回到客棧,渾渾噩噩過了一天,窮光蛋的日子真不好過,又被阿胡拉雪藏,淩雙成了純純閑人一個。
祆教最近動作不少,為了打擊佛教,發動教徒信衆到處活動,卻把作為她這個神使晾在一邊。就算她表明已将孫嬷嬷趕走,阿胡拉心生芥蒂,教裡的事都不讓她參與。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靠這件昂貴的外袍去赢得一點歡心,希望阿胡拉能夠再接納她。淩雙躺在床上,反複練習恭維之詞,本來一天裁好衣服已經速度驚人,此刻隻嫌裁縫做得太慢。
好不容易待到日落,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敲響,淩雙一個猛紮從床上跳起來,迫不及待打開門,面色頓時冷下來。“怎麼是你?”
魏明翰見她樣子便知自己不受歡迎,尴尬無比,硬着頭皮抱拳道:“打攪淩姑娘,能否進去說話?”
淩雙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恹恹松開扶門的手,魏明翰側身進内,淩雙關上門,嚴肅地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
魏明翰有些尴尬,“沙州每間旅館我都親自去盤問過,找了兩天才找到這裡。”
看來自己的住處并沒有洩露,淩雙稍微放下心來,沒好氣地說:“你可知道現在會面對我們彼此都不好?”
“魏某曉得。佛祆論道愈近,城中形勢愈發緊張,若非有要緊之事,魏某不願給淩姑娘制造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