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雙想了想,“你知道獅子嗎?”
塔娜不明就裡地點點頭。
“獅子王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不,女的。”淩雙糾正道,“雌獅是獅群的主導者。它們負責狩獵、守護領地,面對種種危險從不退縮。馬賊固然兇殘,但這世上有許多像雌獅一樣勇敢的女子,她們為了守護珍視的東西,哪怕前方荊棘密布,也會毫不畏懼地迎難而上。”
淩雙目光飄遠,
“你看這沙洲城,如今能恢複安甯,不就是有很多人挺身而出,與馬賊抗争嗎?你娘平日裡操持家務,照顧你長大,在生活的瑣碎磨難前,她怕過嗎?沒有,她也是一位勇敢的‘雌獅’。”
淩雙微微一頓,看着塔娜若有所思的小臉,又接着說:“所以啊,别小瞧了女子的力量,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性别從不是衡量勇氣的标準。”
塔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攥緊衣角,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淩雙刮了一下塔娜的小臉蛋,正準備付錢離開,阿裡木連忙阻止她,淩雙也不計較,和兩人道别離開。
與馬賊決戰前她把錢财一散而空,現在又恢複了身無分文的狀态。
晃晃悠悠來到這家最大的當鋪,淩雙一股富貴閑人的做派,手中盤着從小攤販裡拿的兩顆核桃,瞟了眼門口的夥計,一腳踏進去。
“客官,要盤什麼活計?”夥計見她衣着雖不華貴但氣度不凡,屁颠屁颠跟上前。
淩雙也不搭話,徑直走向當鋪櫃台,“掌櫃的,我之前來這裡當過一隻銀簪,蓮花的,您還記得嗎?”
後堂的掌櫃走過來,眯眼看了眼淩雙:“這才幾天?姑娘就要贖回去了?”
“非也。”淩雙歎了一口氣,“家中親戚從江南來做生意,半路遇上馬賊,損失不小。讓我來跟掌櫃打個招呼,出點家裡的東西,能不能給個打包價?”
“呵呵,好說。”掌櫃來了興緻,湊近問道:“你親戚哪家的?”
“江南謝家。”
“做絲綢的謝伯鈞?”
“除了他家還有誰?”淩雙試探地反問。
在掌櫃聽來卻像是确認的回答,點點頭接住話:
“以前江南鼎鼎有名的絲綢大戶,從桑園到工坊,從染坊到綢緞莊,不止蘇杭兩地,連長安都是謝家的産業。隻要工坊裡的織機一響,那銀子像水一樣流進謝家的錢袋子。”
掌櫃搖搖頭,唏噓歎道,“現在也日落西山,山長水遠跑到這邊來做生意。”
“可不,這勢頭一旦敗了,就很難挽回。”淩雙順着他話歎了一聲。
“哎,沒站好位子啊。”掌櫃壓低聲音,“女皇登基後,多少世家的産業受了影響。謝家一向與舊臣走得近,難掉頭啊……”
淩雙心下了然,女皇登基後整頓世家門閥,謝家怕是牽涉其中。為了套出更多,她裝作不忿地又道:“是啊,發生了那件事後我看他們也挺急的。”
“哪件事?”掌櫃眨眨眼睛。
淩雙遞給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掌櫃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來:“你說那艘船的事?”
淩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我聽說那艘船要送什麼要緊東西去長安,莫名其妙在河上就起火了。”掌櫃說得煞有其事,“你說這蹊跷不蹊跷,周圍都是水,就是撲不滅船上的火。”
淩雙心頭一緊,這倒是個意外收獲。
“可憐那謝家大小姐,就這樣香消玉殒。”
淩雙睫毛顫了顫,掌櫃警覺地住了口,“姑娘見諒,小老兒說得太多了。”
“無事。大家閑聊嘛。”淩雙笑笑,“我看掌櫃挺好說話的,這樣,我回去把東西捋一捋,一起拿過來給您過目。”
“有勞了,有勞了。我這店在沙洲好多年了,價錢好說的。”
夥計客氣地将淩雙送出門。
離開荷爾姆茲庭院後,淩雙一直想着怎麼在見“師傅”之前打探原主老家消息,奈何距離太遙遠,那些慣用的手段根本排不上用場。
難不成隻能坐以待斃?她掃過沙洲鬧市,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當鋪,這看似尋常的地方,往往彙聚了三教九流之人,消息最為靈通。果然,她編了個借口過去,就盤出了謝家的基本情況。
有錢的絲綢世家、支持李唐舊臣而遭女皇打壓,曾經輝煌如今日落西山,這種落差最讓人難堪。那艘船估計是滿載财物,帶着大小姐去攀個親家或者什麼皇親國戚,卻遭到忌憚而船毀人亡。
原主會不會就是那位大小姐?還是她隻是一個打工的?
又或者,這是個金蟬脫殼之計?大小姐假死,卻偷偷來到西域勾結邪教?
淩雙邊走邊默默掂量原主的身份,揣測到時用什麼态度對待這位“師傅”。全神貫注而沒有注意到當鋪夥計的古怪神情。
在她走遠後,那夥計回頭一溜煙跑到掌櫃旁邊,“掌櫃的,剛才您是不是記錯了?”
“咋了?”
“要倒的是江南謝家,燒了船的是中原謝家,那家也是做絲綢的,您把兩個搞混了。”
“啊?”掌櫃愣了愣,回想了一會,敲敲頭,“搞錯了,搞錯了,是中原謝家,那大小姐也是中原謝家的,瞧我這腦袋……咦,那剛才她幹嘛不否認呢?”
夥計聳聳肩,“我看呐,就是來套消息的,您瞧打從進門起,她也沒見拿什麼東西來當,淨顧着跟您打聽謝家的事兒了。我還以為您故意說錯呢。”
夥計一邊整理着櫃台上的物件,一邊撇撇嘴,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樣。
“诶呦,那可壞事咯,這姑娘看着像好人,可别被咱糊裡糊塗地給耽誤了。”
兩人快步走出門外,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哪還見淩雙身影?站了一會,隻好恹恹地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