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渣子留在鐘若水手心,他扯了張紙,垂着眼,慢騰騰地對着垃圾袋擦手。
時青野再次注意到了他的手。
理由麼,說不清。
大概是羨慕他能寫出一手好字。
時青野的目光在鐘若水的課桌上流轉。
左上角有個灰色筆袋,裡面立着一小瓶粉紅粉紅的眼藥水,還有張淡黃色便利貼,隻露出了一角。
莫名眼熟,時青野傾身過去,發絲擦過鐘若水的下巴,一觸即離。
“你,我?”時青野一時間說不出話,半天憋出句:“你覺得我的字有收藏價值?”
鐘若水擡起頭,愣怔半秒,把便利貼抽回來,扔進垃圾袋:“順手放的,放錯了。”
“這才對嘛,”時青野莫名松了口氣:“要說有抽藏價值那也是你的字,話說我給你傳紙條,你為什麼不給我傳,你的字太金貴,不能随意洩露?”
鐘若水看着她,說了句玩笑話:“我說的話你都不聽,我寫的字你會看?”
“我怎麼沒聽?”時青野下意識反駁,忽然又覺得這話怪怪的,口不擇言:“我為什麼要聽你的?還有你給我寫過什麼我沒看。”
鐘若水看她一眼,語氣稀疏平常:“你都不在意,我有什麼好寫的?”
時青野徹底懵了,鐘若水不就在自己字帖上寫了六個字,她要怎麼在意,焚香更衣裱起來,再到挂牆上?
他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時青野莫名心煩,她站起來叉着腰:“你真是我見過最胡攪蠻纏的人。”
時青野氣鼓鼓出門,留下一股熱風,直愣愣撲在他臉上。
鐘若水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胡攪蠻纏。
從小到大,他聽過最多的評價就是:你家孩子真乖真聽話啊。
這時,他的身邊無論是汪燕還是鐘國強,都會說:聽話有什麼用,呆瓜似的,我還希望他調皮活躍點。
時青野一口氣爬到五樓,來到23班門口,把正在切黃瓜補水的童文宜叫了出來。
趁着午休,兩個小姑娘鑽到天台,坐在陰影下,時青野噼裡啪啦倒完苦水,童文宜還在“咯嘣咯嘣”咬黃瓜。
時青野撞她胳膊:“你不聽我講啊。”
童文宜狗腿地掏出根保鮮膜包着的黃瓜:“口講幹了吧?吃不吃?”
時青野接過來:“這是你敷臉的吧?怎麼吃?”
童文宜咯咯笑:“我還沒敷啊,大方吧?”
時青野咬了口,有些心不在焉。
童文宜說:“其實我也不懂鐘若水怎麼想的,人家學神的心思我哪裡猜得到,就跟常月開學那會兒一樣,感覺你們一班的行為都挺奇怪的。”
“你知道不,程前五一隻放一天假還跑到外地奔現,然後被騙了,回來一蹶不振好幾天。”
“啊?”時青野滿臉不敢相信:“他說他是生病了。”
“什麼生病,就是受打擊了。”童文宜說。
時青野問:“你怎麼知道的?”
“向遠講的,他倆關系最近特别好。”童文宜吐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一天在幹什麼。”
時青野說:“改天幫你打聽一下,哎,程前不是和鐘若水是發小嗎?你說這事兒鐘若水知道不?”
“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吧。”童文宜快言快語:“他會主動跟你搭話嗎?”
時青野仔細想了想,沉重地搖了搖頭:“他一天到晚都在埋頭寫題,都是我找他說話,而且他嫌我話痨,最近特别陰晴不定,我們班的同學一個個都是老學究,想說句話還得看臉色。”
“可憐啊。”童文宜歎了口氣:“要不你換個同桌?”
時青野把班上同學比對了一圈,篩選出幾個合适的女生:“算了,萬一别人不願意呢?”
“也是,”童文宜點點頭,倏地想起什麼:“我聽說初二有個跳級的,要來我們高一,應該是來你們一班吧?”
“這麼厲害?”時青野問。
童文宜也不太确定:“好像是競賽拿了獎還是怎麼的,高考達到一本分數線,大學随便挑的那種。”
時青野輕手輕腳溜進教室,午休時間,教室裡一大半人身子還是立着,聽見聲音,紛紛轉過來看了她一眼。
她美滋滋吃雪糕,差點被噎住,捂着嘴咳了幾聲,眼淚都嗆了出來。
她同桌不為所動地坐着,仿佛有結界般。
時青野戚戚然轉過身,在盤算換同桌的事。
周五大課間跑完操回來,正好是兩節語文課連堂。
餘鳳霞提前下課,留時間給學生自習,把時青野叫去了辦公室布置周末的家庭作業。
“行了就是這些,要下課了,回去吃飯。”餘鳳霞說。
時青野口直心快:“沒胃口,不想吃飯。”
餘鳳霞看着她:“減肥啊?沒胃口,高中生要注意補充營養。”
時青野撇了撇嘴:“學校的飯難吃,人還多。”
餘鳳霞開解她:“那沒辦法,大家都是這麼吃,你又想搞特殊?”
時青野張大嘴,急忙說:“餘老師,我沒搞過特殊呀,開學那天确實是特殊情況,你不同意請假我還是來了啊。”
“算了。”餘鳳霞揮揮手,“不說以前的事情了。”
“對了,下周升旗儀式要檢查儀容儀表,别把臉塗這麼白。”餘鳳霞說。
時青野眼睛瞪得溜圓,用力搓了把臉:“餘老師,我什麼都沒塗,天生的。”
餘鳳霞仔細看看她的臉:“沒見過你這麼白的,還以為塗的是素顔霜之類的東西。”
時青野靈光一現:“餘老師,我家店裡确實有款效果很好的素顔霜,如果需要,就去買呀,我讓我媽媽給你打折。”
“不需要,廣告打到辦公室來了。”餘鳳霞闆着臉催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