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岡尼亞是「卡卡瓦」服務器和主機極光天穹的統稱,因其常年和三大網域争搶信号源,導緻運行分外艱難。據傳言,他們有一條作弊代碼,來自*地母神的賜福*,無人知曉它的名字。對它并不是非常感興趣的葉琳娜和維裡塔斯,卻在今天得知了它的真面目。綠松隕石。很奇妙的代稱。
埃維金人能歌善舞。卡卡瓦夏唱起獻給地母神的禱歌,一枚骰子墜地、應聲碎裂,舊日輝煌的虛影就此浮現。維裡塔斯看見一座方尖碑,如煙浩渺的文字緩緩流淌着,葉琳娜小小吸了口涼氣。
她謹慎思考,并大膽發問:這不會是我們要帶回去的……東西吧。卡卡瓦夏搖了搖頭,轉而側目看向維裡塔斯,學者歎氣。他說。這也不是我想要的——先把武器放下,殺了我,你們一樣沒法走。
葉琳娜——托帕。她将槍打開保險,此刻正對準了維裡塔斯眉心正中,卡卡瓦夏指間翻覆一枚金燦籌碼,作弊代碼【綠松隕石】的餘晖未消。他們聽到拉帝奧問:這份力量,真的是人想要的嗎?
至少我不是。他自顧自給出回答。那雙赤金的瞳猶如浸過冰水,又同深海洋流般潛伏暗潮,輕捷刀鋒似的吻過誰人頸側。維裡塔斯說:整個星域的作弊代碼……隻在一種情況下,會出現在個人手中——既無親人在世,也無容身之處。你真的想要這份*強運*嗎?這個問題,回答我,卡卡瓦夏。
他同時在質問葉琳娜。那場【重工業污染】代碼入侵案,也許不太為人所知,卻在律政界聞名遠揚。但很恰巧,維裡塔斯有對應的學位。她和卡卡瓦夏都是氏族最後的孑遺,流離失所、被人迫害無數,自然痛恨這條……「登神路」。由無數人命和鮮血堆疊而成的巴别塔,擇優錄取的方舟。
浮遊水母的骨終于燒盡了,全息拟造的燭火随之熄滅。明晦光線暗下來,唯有方尖碑上的載錄瀚如煙海,每一筆都是文明刻骨的淚。卡卡瓦夏是個拿筆杆子的,在一張紙、數行字的背後攪弄風雲。代稱為:砂金。他替翡翠溝通那些古物,記叙它們的存在——這位優雅大方、卻也手段了得的女士,則幫他遮掩些無法徹底處理幹淨的痕迹。
相比于走在光輝大道上的同路人,果然是背負共有罪名的背叛者……擁有更緊密的聯系。卡卡瓦夏揮筆寫就:《一女子見義勇為禦劍救貓,實為新時代修仙楷模,效仿學習義不容辭!》。葉琳娜笑得東倒西歪,連聲道那群見鬼的東西怕不是要氣死了。維裡塔斯說:你也知道救的是隻被走私的珍惜靈獸?假意挂委托的怕是恨不得殺了你。
葉琳娜打了個哈欠,語調在晚餐的蒸騰熱氣中氤氲模糊,帶出些毛茸茸的慵懶意味:管他呢,維裡塔斯。我禦傘他們都追不上,你就不要擔心這個了。學者皺起眉來,語調難得沾染上三兩分惱怒意味。你真的知道,它之前到底歸屬于誰嗎?
她問過我了。跟條貓似的窩在沙發上的卡卡瓦夏舉手應聲,意識從雲端空間中抽離出來,是中心區政府的人……但他先前不是個對珍惜靈獸感興趣的性格。無論是對外人設,還是私下情況,這一着都顯得太過突兀了。于是拉帝奧怒氣更甚:這就是你們倆瞞着我去做這麼危險的事的理由嗎?
「翡翠」給的消息,前去一探深淺,總歸是沒錯的。卡卡瓦夏話說得理直氣壯,維裡塔斯隻覺他和葉琳娜沒救了。學者語氣愈發尖刻:那你和她也理應知曉,這人曾是中心區政府的核心要員。
我知道。卡卡瓦夏深吸一口氣。我知道的。那雙雀翎似瑰麗的眼覆了薄琉璃,濃豔到令人暈眩的色彩攪和在一起。他說:但你有你的習慣,我和葉琳娜也自有*某種*堅持——你不信任何人,在質疑中獲得真實,你這樣看遍智天君嗎?拉帝奧。
但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它做了也許有危險,就選擇不去做的。卡卡瓦夏輕聲慨歎。其實你和我們一樣,都是這樣的人啊,維裡塔斯。藍紫發色的學者沉默片刻,從發梢取下月桂發夾,于是它倏然潰散成數據洪流。葉琳娜反應過來:你也與翡翠女士做了交易?她實現了你什麼願望——等下。
學者依然面無表情,卡卡瓦夏和她倒是頃刻間明悟過來,翡翠不一定可信,但她是個遵守契約的人。如果維裡塔斯先他們一步做下交易,她交給葉琳娜的東西一定是真的,這點可說毋庸置疑。
可是,為什麼?盡管她沒有說話,面上的疑惑卻太過明顯,學者輕易就能看穿所思所想。維裡塔斯很淡地陳述:你們帶回來的東西,我查過了。
什麼……東西。卡卡瓦夏錯愕一秒,旋即想起一件事:他數日前,和葉琳娜以交易的借口,帶回一份特殊的藏品:記憶墓地。這不是翡翠指名要的東西,隻是他們倆打着她的旗号将其弄到了手。
但拉帝奧如今提起中心區政府——在學者構建的防火牆之内,卡卡瓦夏脫口而出:所以這裡面藏着一個*秘密*,而那人以為我們是翡翠女士授意而來的,于是将那件東西交了出來。他忍不住扶額苦笑,該怎麼說呢,這真是好一場陰差陽錯啊。
不對,不對。翡翠——石心十人——曾經追随補天司命,醒掌天下權的存在。她就算不知因何緣由離開了中心區,總也不能将過去一刀兩斷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否則?那麼可以毫不遲疑的說:明日無相網甚至不會報道一起命案的發生。
所以故事的首末應該是:卡卡瓦夏和葉琳娜打着翡翠的名号拿到了一份藏品,維裡塔斯仔細檢查了這個小玩意,發現這件東西和那位典當行老闆娘有關——甚至是她默許的。學者随即找上放貸人的門去,和她做了交易。于是她将情報放給也算瞧着長大的兩個孩子,最終帶回了一隻小貓崽。
我還沒有過問,你們帶回來的藏品是什麼。維裡塔斯這樣說着,撓了撓那隻貓的下巴,聽見它咪了一聲。卡卡瓦夏老神在在,而葉琳娜也沒賣關子,答案給的幹脆:記憶墓地。拉帝奧聽說過這東西,一種中心區高層才會流通的藏品。死者将生前所有回憶裝進一隻盒子裡,封進傳言中的善見天,一般來說有着萬世不移的寓意。但特殊情況下,比如所在或出身的星域發生了大問題,親友能死的該死的都沒了,會有專人喚醒這份僅存的記憶數據來處理後事。有些流通在外的記憶墓地,就在這時不慎或有意流出去的。他深吸一口氣,心道翡翠着實人精,果然出手就奔扼喉去。
好奇心會害死貓的。這隻靈獸崽子可不就是一時貪玩,才被人類發現并捉住,奔入這五光十色的錯落亭台樓閣中,還要被稱是貪玩離家。多少有些可笑:漂泊日久,何以為家?死後記憶被容納在一隻冰冷的盒子裡,享受着*絕對的*靜谧和安甯,就是最幸福的栖身之所了嗎?實在是未必。
記憶墓地這玩意,一件兩件不慎遺漏還好說,可年年流通在外的不在少數——着實奇怪。有什麼樣的理由,讓那些從長夢中驚醒的人,甯可令族人血親漂流千百年,也不要再陷入安穩的睡眠中?
外面還在下雨。浮遊水母的傘蓋一開一合,煌煌碎金映了滿城波光,又有漣漪蕩開水痕。卡卡瓦夏捉了一隻,取骨的手法熟練輕巧……這些年也做慣了,不必要的死亡和凡人的傲慢啊。全息拟造的燭火在凝固的月光上燃燒,宛如葉琳娜記憶中的初見,維裡塔斯卻覺寒意一點一點攀上脊骨。
既然……虛假的火能在真實的骨上被點燃。那麼通往巴别塔的登神路、救世的諾亞方舟,這些确實存在着的事物,又是否能夠從幻影中獲取力量?
那些困在墓地裡的記憶數據,會不會根本不算得到了*真正的*死亡和解脫?所以,所以。翡翠一定是故意的。維裡塔斯閉上眼。卡卡瓦夏和葉琳娜不是傻子,這方面,他能想到的東西,這二位都能想到。他腦海中無端浮現出一句話來:利用是真的,可痛苦的是,愛也是真的。恰似此時。
典當行今日不營業。翡翠為眼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或許吧。總之,她為這三人斟了茶,那雙清透宛如冰玉的眼,此刻更似深淵。她承認的出乎意料坦蕩,料想是也沒打算能瞞過這這幾位。
她沒有談複雜的政治鬥争,也不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語氣聽來很平靜:你們猜得沒錯,我輸了,離開中心區是合約的一部分。離開之時,他們高聲反駁我……大道累累白骨才是正常的,不取悅神靈,又如何被賜福!你們又該當如何看呢?
卡卡瓦夏微笑回答:翡翠女士,您看,信仰幾塊一斤?當事人搖了搖頭,反倒說:錯了,我這不販賣此物。我講過的——偏偏希望無價。我指引你們成為這樣的人,但最後一段路,不必、也不會逼着你們去走。孩子,我隻是開誠布公的發問。
:你們想要一個怎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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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太過漫長的空夢一場。砂金按住自己險些被風吹掉的帽子,含笑瑰麗眼瞳注視拉帝奧,學者簡直被他看得想扔粉筆。教授硬生生壓下了這種沖動,聽他懶洋洋的往下說:不是阿哈幹的——我沒察覺到歡愉命途的力量,别急着質疑答案嘛。
托帕将一疊報告壓在桌上,嘀咕了一句‘琥珀王在上’,緩緩吐出一口氣。憶泡裡信仰藥師本身的那個自己實在太古怪,卻又邏輯自洽的一派渾然天成,使得她險些沒調整過來。事實上,盡管他們笃信「存護」的理念,卻也不完全追随神靈本身的。十人各有來路,也自有去處,隻是并肩行過一段路。本質還是認可自己所選擇的,就這樣。
于是學者抓住真理,三人自長夢中醒來,這就是他們交上的答卷,告予另一個翡翠的結局。比起歡愉,經過知更鳥的認證,這份憶泡的力量更貼近于同諧。那些拼湊起來的概念,确實也符合所謂【集群】的定義。那麼。這到底又是為什麼?
砂金是秩序的後裔。這是……。當事公司高管猶疑吐字:希佩給太一之夢造的墓?于是他想起星穹列車領航員的話來:說不定,祂是代兩位已死的星神前來見證。原來如此。僅此而已。命途有千百種解讀,家族要求諸君意志同一,可魂靈各司其位、共樂高歌,難道不也是同諧的一種表現?
舊世界崩塌了,新世界理所應當的出現。這并非主觀意願上的毀滅與建立,就像在數字一之後就是二。但在人類(任何有智生命)着手構建一切之前,他們竟也能見證一場烈焰的熄滅,似松軟蛋黃般落日沉入海的景色。那拟造的燭火也将點起來了,此後千年萬年,會有歡欣雀躍的高歌。
:我們能做些什麼?
:不道微命三尺,炬錢一紙,可悼此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