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甯,這個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名字,原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在聽見這個名字,沒想到會這個名字的主人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敏甯?”敏行神色有些恍惚,很快又回過神,大喜之後是羞愧自責,“妹妹,是哥哥不好,當初丢下你一個人,害得你被拐走。”
敏甯認真的看了看敏行的神色,确定他是真心實意自責,便搖搖頭,“哥哥當年也不大,哪裡會想到這些。”事情過去那麼久,敏甯不确定自己歸來是不是受家人歡迎。據說在古代,一些人家的女孩丢失後,再找回來家人都不願意認,好在她運氣不錯,找回來的親人都不是那種極品。
敏行還是覺得羞愧之極,這時候安父打岔道:“行了,今天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敏行你就别再責怪自己了。你妹妹回來了,這麼大的事應該高興,趕緊去吃飯,吃完飯我們去告訴你娘,你妹妹找回來了。”
敏行縮着脖子“嗯”了一聲,轉身去了廚房。
安父轉身又對敏甯說:“敏甯,阿瑪知道委屈你了,以後再讓你哥贖罪。你東西都在哪?今天能在家住嗎?”
敏甯搖搖頭,“我現在在小湯山的一個莊子裡做婢女,今日是能出來也是跟嬷嬷求了假,晚點還得回去,不能在這裡長留。”
“婢女?”安父看着女兒心裡一酸,差點流下淚來:“你是在旗的旗人,若不是小時候被人拐走,如何淪落到做别人家的婢女?”
敏甯忙安撫他,“做婢女也沒什麼不好的,不缺吃喝,莊裡人對我都挺好?”
安父斷然開口,“不行,你是旗人,将來是要參加選秀的,誰也不能勉強你賣身,你告訴我那個莊子在哪兒,我盡快給你贖身,将身份改回來。”
這一點也是敏甯所希望的,若不是覺得做奴婢未來堪憂,她也不會急着找回家人。
最開始她甚至想若是家人不願意将她贖回去,她就出銀子自贖,大不了獨立出來做女戶。
在後來敏甯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麼天真,大清根本沒有立女戶一說。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這條禮教,從行為到思想都将女人團團禁锢,不容有半點差錯。
再後來她那些出格的行為,都是這個時代允許的框架之内,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這個世界,溫水煮青蛙在不知不覺中為這個世界帶來改變。
安父進了房内沒多久,出來後抱着一個紅木盒子,盒子上的紅漆已經變得暗淡,行走時裡面傳出銅錢的撞擊聲。
這時候敏行也端着冒起熱氣的粥進來,見安父抱着紅木盒子,他微微有些吃驚,“阿瑪,你怎麼把自己俸祿都給取出來了?”
安父将盒子放在桌上,從腰上取下鑰匙,邊開鎖邊說,“你妹妹現在給人家做婢女,我得拿錢把她贖回來。”
敏行這才知道怎麼回事,他臉上露出贊同,“是該贖回來,妹妹還小,在家裡養上幾年也沒人會知道這件事。”
敏甯很感動家人的一片赤誠,她看得出家裡條件不好,為了替她贖身,家裡難免要傷筋動骨。
她在心底發誓,等回來後一定要讓家裡都過上好日子。
紅木盒裡大多數都是銅錢,有一貫一貫穿好的銅錢,也有散落的還有幾塊大小不等的碎銀子,敏甯粗略估計還不到二十兩。她知道家裡條件不太好,但沒想到家裡才這麼點家産。
難怪哥哥急着補缺,有了缺就能多領一份俸祿,家裡條件也能寬裕一些。
點好了銅錢,安父讓敏甯在家先等着,他抱着紅木盒出門。
敏行像是知道他要去幹什麼,忙叫做安父,“阿瑪别去家門口的錢店,上回那家店訛了學子的錢,不地道。去琉璃廠換,那裡做生意規矩些,收的手續費少不說,銀子成色也好。”
“嗯,知道了。”安父應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要盡快将銅錢換成銀子,不然拿一大串銅錢去贖人,難免會讓人瞧不起。
小弟弟敏儀吃完了飯,從凳子上跳下來跑到敏甯身邊,咬着手指歪頭看她。
父親不在,敏行面對妹妹總覺得有些虧欠,于是悶頭吃飯。
敏甯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有種在别人家做客的感覺。
敏行覺得這樣不行,便先開了口,“妹妹,阿瑪剛才說你被賣到别人家做婢女,是哪一家?”
敏甯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回答:“是小湯山的一座莊子,具體主人是誰我也不大清楚,逃不脫是哪個權貴。”
“小湯山?”敏行重複了一遍,然後看着她說,“前兩年就有傳,皇上要在小湯山建行宮,現在那一塊地方的地都被有權有勢的搶光了,你那個莊子的主人既然能保住莊子,想來身份也不簡單。”他有些發愁,就怕給妹妹贖身時人家不願意放人,他們家旗人的身份也隻能糊弄一下無權無勢的漢人。
敏甯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剛認的哥哥一肚子愁腸,她小心的抱住了敏儀,這小子剛才還在看她,轉眼就抱住她的腿昏昏欲睡。
敏行看到這一幕,放下筷子抹了抹嘴,過來将敏儀抱起來。
“敏甯,你要不要和敏儀一起去休息,阿瑪回來還得一段時間。”
敏甯和敏行單獨相處時沒什麼話說,氣氛一直很尴尬,雖然敏行盡力想表現自己是好哥哥,但不知道怎麼,敏甯總覺得他面對自己時有些氣短,甚至有些怕她。
與其面這樣,還不如去午休,省得兩人相對無言的幹坐着。
敏行直接抱着小弟将敏甯領到自己屋裡。
敏甯是被人給叫醒的,睜開眼她就看見安父一臉憐愛的看着她,“敏甯,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