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後來敏甯從敏行那旁擊側敲推斷出來的,這時候的安父自然不會提這些掃興的事。
安父分到的錢财很少,根本沒能力在内城置買房子,沒辦法隻能搬到外城。
“可惜的是你額娘沒有等到你回來,當年知道你丢了,她都急瘋了,我們翻遍了整個京城的大街和胡同都沒找到你,後來一次你娘暈倒,我們才發現她有了身孕。後來她身體不好,隻能呆在家養胎,懷敏儀的時候整天念叨你,神智也有些不清醒,生下敏儀沒多久就去了。”
敏甯聽了這些話很難過,她抓住安父的手,認真的說,“阿瑪,額娘被葬在哪,我親自告訴她我回來了。”這樣的母愛,對于她來說太沉重了。
安父百感交集,回握女兒的手,“好,是該去看看你額娘。”
敏儀在一旁舉手,“我也去,我也去要去額娘。”
安父和敏甯被這孩子一打岔,随即松開了彼此的手。
安父安撫好小兒子,看着敏甯猶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敏甯,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敏甯放下筷子,從袖子裡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她垂下眼簾,兩隻手無意識的疊起了帕子,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我還算幸運,被拐賣到揚州富人家做了丫鬟,後來生了一場大病将小時候的事差不多忘光了,主人家看着不好又将我重新發賣,然後輾轉來到京城。”
她絕口不提自己被賣到揚州不是去做丫鬟而是差點成了瘦馬,甚至還被培養了幾年。這段不光彩的經曆她不想也不願意讓家人知道,在她心裡,就算是做丫鬟也比做瘦馬名聲好聽。
這個秘密她會牢牢的埋藏在心裡,直到帶入墳墓中。
“來到京城後,我發現對這裡人說話的口音感覺到親切,便起了疑,可能是這裡的口音勾起了我内心深處的記憶,去年的某天夜裡我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時候的事,記起了自己家胡同裡有一座寺叫般若寺,還有哥哥叫敏行……”
“……這大半年來,不當值的時候我就來京城打聽,直到昨天才從一個老漢那裡打聽到般若寺在哪裡。”
雖然敏甯将自己的經曆說的輕描淡寫,但安父哪裡不知道她受過的苦難。
“……讓你受苦了,孩子!”安父嘴唇顫抖了許久,才憋出這句話來,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中的濕意眨去。“難得你還記得敏行……”
停了一下,安父抹了抹眼角,說,“你别怪你敏行,這些年他過的也不好受,一直埋怨自己弄丢了你,還叫将你額娘的死也背到自己身上。可他不知道,當年他才多大點,正是貪玩的時候,哪裡會想到你在家門口出事。”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父之前心裡也有些怪罪大兒子,還有妻子的死,難免也遷怒到他身上。這些大兒子應該都知道,可實際上他才是無辜,這些年一直承受着弄丢妹妹害死額娘的煎熬,那時候還小他懂什麼,要怪就該怪那些喪盡天良的拍花子!
敏甯擡眼看了安父一眼,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怪哥哥,隻能說我命不好,活該有這一劫。”
安父嘴張了張,而就在這時外面大門來砰砰敲門聲。
正堂裡的三人一起扭頭往外看,安父站了起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你哥哥回來了,我去給他開門。”
敏甯也跟着站了起來,看着安父三兩步走到院子裡打開門闩。
唯一沒有動靜的敏儀正認真的大口吃菜,敏甯掃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到外面。
一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少年走進了院子,他看起來也不過才十六七歲,面容極為幹淨,眉眼與自己有些相像。
若是敏甯再長大一點,臉長開了,可能會更像。敏甯回頭看了敏儀一眼,還好小的這個長相随安父。
敏甯這才恍然,難怪安父這麼容易就認出她,有哥哥這個模子在,她這個妹妹自然很容易被認出來。
就在敏甯恍神的時候,敏行一進院子就心情低落的對安父說,“阿瑪,我覺得這次希望不大,我聽好幾個人說,前兩天他們父兄都帶他們去拜訪過參領和佐領,我這次可能又排不到了。”
安父有些心疼兒子,兒子樣樣好,就因為沒銀子打點,連個缺都補不上。
“沒事,排不到就排不到吧,回頭去你王伯伯那,讓他給你安排個差事。”老王在内城有家糧油鋪子,到時候讓兒子去做個夥計,先學點東西。
敏行顯得羞愧之極,“阿瑪,我為你丢臉了,要是我足夠優秀,缺也不會被别人頂掉。”雖然說賄賂一下參領佐領,更容易補上缺,但他如果足夠優秀,優秀到無人能擋,也沒人敢冒着大不諱将他刷下來。
安父拍了拍他的肩,“沒事沒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這事先放在一旁。”
大喜?敏行愣了一下,被阿瑪的話弄得摸不着頭腦。
安父拽着他進了正堂,一臉開心的拉過敏甯的手,“敏行,快來看看這是誰?”
家裡來人了?
這是敏行第一個反應。
他看一下安父,安父一臉喜悅,像是在期待他有什麼反應。
敏行随即看向敏甯,總覺得眼前這小丫頭的臉莫名熟悉。
“阿瑪,家裡來親戚了?”
安父臉一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是敏甯,敏甯找回來啦!”
敏行臉色一變,“唰”的一下看向敏甯,這一刻他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