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的白骨塔忽然出現在江北,難不成是赝品?這些年來,民間有用白骨塔赝品赈災辟邪的情況已經十分常見,但與西部高地那座白骨塔大小等同,還是鮮少的事。
這一切十分蹊跷,宋霁璟緩緩擡手運作靈劍,斜着向前刺去。
強大劍氣将四周石壁擊成粉末,墨發随衣衫獵獵翻飛,宋霁璟站穩腳跟,凝眸一望,手腕一翻,快速飛步至賀殊途的身旁。
骅南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小聲道:“白骨塔都能出現在江北,這些人是幹了多虧心的事了?”
此刻的骅南視銀子如命,憤恨着:“白骨是怎麼來的先不說,光是大小等大就要花費不少銀子,這些人可真是奢靡至極!”
那白骨塔足足有六米高,從上到下堆積如山的骸骨數不勝數。
賀殊途輕輕嗅聞:“活人取骨,時間不足三月。”
“這本事我練了許久,不會出錯。”
宋霁璟聞聲小小驚駭了一下,緊接着扭頭看向賀殊途:“除此之外,還能探查出什麼?”
賀殊途輕輕挑眉,眸色比冰封的湖底還要冰冷,他輕輕一笑,但那笑意不達眼底,雙臂微微一擡,臂彎裡那對童男童女已然尖笑着飛了出去,直奔高塔塔頂。
像是兩隻麻雀飛入了黑夜中,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賀殊途:“此事必有蹊跷,走到這一步,絕不單單是那俞啟和趙潛洺的手筆。”
他又想到宅門口那莫名其妙的結界,若是防仙,地底又有一座鎮邪的白骨塔,那這一切就說不通了。
可若是結界也是鎮邪的,地下這座白骨塔就不會用活人取骨堆砌而成。
宋霁璟腦中一片混亂,忽然他試着用最大的惡意推敲一切。那活人取骨的白骨塔并非用來鎮邪或祭祀,衆多活人附着在骨上的魂氣被封存與塔中,能使那百裡開外的魑魅魍魉都能感知到這塊寶地的存在。白骨塔所在地,飼魔引邪,而那門口的結界定是将這塊小小的魔殿圈了起來,使之安穩百年。
這對于那些邪祟來說,無疑是塊能夠大快朵撷逍遙自在的世外桃源。
這想法确實過于邪門了些,但推敲明白這一切時,宋霁璟瞳孔微縮!
宋霁璟猛地回頭。
“骅南!速帶人撤退至宅門口!!”
不及衆人反應,一瞬間,濃烈的血腥味如潮水般翻湧而來,嗆得鼻腔中滿是這種血腥味道,随後,身後猛地響起厮殺聲!
宋霁璟意識到,遲了。
自結界破開,四海邪祟蠢蠢欲動,争着搶着奔至這座魔殿之中,自一行人下地道已有不短的時間,怕是這時,宅外幾裡内都是妖魔邪祟的鬼影。
骅南絲毫不懼,手腕一轉召來靈劍,對着部下揚聲道:“還能有讓仙被邪祟打怕了的道理?随我殺出去!!”
有半個身子的妖魔猛然纏住人,瘋狂扭轉身子想要将那人擠成肉沫的,還有提着半個腦袋遊走于衆人之中,猛地将血次呼啦的腦袋扔到某個人的臉上的,還有似蛇蠍美人一般的妖魔,發出着尖利的笑聲沖着衆人飛來的。
這厮殺聲太猛烈,使宋霁璟分不清是邪祟制造的幻境還是真如此猛烈,那對童男童女還未回來,眼看着幾個漏網之魚的邪祟扭着身子扭曲着臉沖着自己和那白骨塔飛去,宋霁璟咬咬牙,縱身一躍!
還是那一劍淩邪魔,強大的劍氣波動,免不了讓衆人眼前一暈。
奔着白骨塔而來的邪祟越來越多,這一劍一劍淩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宋霁璟不滿道:“賀殊途,你怎麼這麼慢?”
賀殊途仍然凝望着遠處的白骨塔,詭豔得像座玉雕一般,語氣平靜,仿佛置身于身後的厮殺之外。
“大人莫急,魂魄蝕骨的确需要段時間。”
宋霁璟來不及多說些什麼,隻是向那黑暗中望了一眼,黑夜中他有一雙極亮的眸子,之後便匆匆投身于厮殺中。
橫屍遍野,宋霁璟瞬間就明白了這都是些什麼,目光所至的這些邪祟,竟都是冤魂。
堆積得有人高的屍牆密密麻麻,血珠如蝼蟻般密密麻麻地伸出,像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長河,一路折向那白骨塔。賀殊途那邊蝕骨還未結束,這邊湧進來的邪祟越來越多。
宋霁璟擡手抹擦着污血,曆聲喊道:“骅南!再打下去不是辦法,現在帶人出去封鎖宅門,消息速遞至天都!”
骅南咬咬牙,踉跄了一下,他橫着長劍一掃,待掃出一道幹淨的路後,帶人沖了出去。
此刻,寬闊的地道中隻有宋霁璟一人弑魔,他收了靈劍,握着火把用力一揮,烈火猛然竄地幾米高,形成灼熱滾燙的火牆。一時間,那些貼近火牆的、重重疊疊的邪祟已然扭曲着身子尖利着嗓音,迅速化作一片灰燼!
他明白這次返回天都,天劍府定饒不了自己,問責都是輕的,但也怪自己疏忽了,沒能顧全大局就貿然行動。
忽然,宋霁璟聽到了什麼,那聲音遙遠至極,像是從遠方遙遙傳來一般,他猛地回頭看向白骨塔的方向。
那對童男童女已然飛了回來,賀殊途縱身一躍,在半空中接住那對童男童女,而後轉身,面對着火牆外的邪祟。
眼裡映照着灼灼火光,五官英氣得無可挑剔,氣質如隆冬的明月一般清冷,玄色衣衫如同黑夜裡沉寂的月光。
是上天入地都再也找不到的人。
“衆生聽令!”
“退離江北,此後不得踏入這裡半步。”
幾乎是同一瞬間,宋霁璟再一次清楚地聽到那遙遙傳來的聲音。身後的火牆烈烈地燃燒和支離破碎的鬼嚎聲像是一切荒謬絕倫的背景,巨大的聲響震得宋霁璟耳鳴卻無法阻擋那艱難殘喘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傳入宋霁璟腦中。
“娘希望你平安喜樂,不受拘束。”
“長久康甯……”
白骨塔方向緩緩滲出光亮,裂縫越來越大,使那白骨塔幾乎要斷裂開來。身後滾燙的火舌緊貼石壁,燒得光亮,身前光亮中,清楚地勾勒出一個黑色身影。
蝕骨成功了,宋霁璟下意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