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吧,這分明不是他的劍!”
“這恐怕不妥吧。”
記得第一次與賀殊途遇見是在驟山,那次交鋒賀殊途赤手空拳與自己打了個平手,第二次是在洪縣,僅是用了一劍就刺透劉崞的黑煙,未見他再多用劍。
見議論不斷,宋霁璟起身,走到各位長老面前,骅南想給他舉着華蓋,被宋霁璟伸手攔下了。
宋霁璟不想兜圈子,最好幾句話就了事:“各位,我想比武不應拘泥武器,我看台下有拿屠刀的,有握長槍的,隻要在交鋒比武中發揮得當,任何武器都可成為稱手的靈劍。”
“比武,比的不僅僅是劍法,修為,比的更是與武器的默契,适配的武器才會赢下大局。”
宋霁璟兀自說着,全然沒注意眼前長老的認同,以及台上的賀殊途的那清淩淩地眼神朝這邊望過來。
“因此我認為,比武仍應繼續,”宋霁璟轉身,望向賀殊途時微微一愣,不知道這目光已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多久,片刻後勾唇一笑,沒讓任何人看出端倪,“沒準,這把嬌蓮秀氣的劍,正是賀無兼最适配的那把。”
經璟王這麼一說,在座長老還能在說什麼,隻能點着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揮手,比武開始。
賀殊途一步向後,劍氣便環繞着他,蕩開幾米遠。
對面的是裴家的三公子,眉眼帶着年少的桀骜不恭,裴家三公子率先出劍,直擊賀殊途的頸側,賀殊途看着劍鋒的亮光,輕易躲開。裴公子見出師不利,肉眼可見的一愣,賀殊途迅速抓住這瞬間,将劍抵在了他的頸間。
這場比武開始沒多久就分出了勝負,在座長老毫不意外,裴三公子年少,有待修煉,這場比武輸得不怨。
倒是台下的裴堯坐不住,掃視了周圍的弟子,拎着一個年長些的得意門生就丢上了台,那弟子猛地上台有些無措,但還是拔劍應戰。
賀殊途出劍無聲,寥寥間飛步至那人身後,目視前方,面色平靜,右手已經運出了一股靈氣,迅速推向那人的後背,同時身體轉向一個巧妙的腳步,叫那人出了個空拳,險些栽倒在地。
那人反應過來了,猛地回頭反擊,利刃出擊,賀殊途後退兩步好讓那利刃打歪,同時腳踏着台角的矮燈台借力,從空中略過對手的頭頂,單臂橫在胸前,握着那把清秀的蓮花劍,幹脆利落地抵在那人後背正對心髒的位置。
裴家再次敗陣,所謂事不過三,此刻已經敗下兩局,裴堯以及裴家坐如針氈,再不赢下比武豈不是要讓幾百年來裴家的輝煌顔面掃地?
如此,裴岩冷着臉上台,一邊警惕着瞪着賀殊途,一邊對着賀殊途拔劍。
賀殊途暗暗長呼一口氣,面容不動。
一出劍,擊穿微風,直抵着賀殊途的胸口,賀殊途側身躲過,看着一縷黑發在劍刃上掃過。
立住腳後賀殊途立刻擡眼望去,裴岩離自己不足十米,眼裡有着遮掩不住的鬥志。
上乘的對手,賀殊途瞬間來了興趣。
出劍無聲,脈波有聲,賀殊途沖上前,每一劍都劈在裴岩的劍刃上,裴岩的劍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劍,寬厚卻不顯臃腫,反觀賀殊途這把秀氣的蓮花劍,倒有些羸弱了。
兩人同時後退又同時上前,交鋒中賀殊途摸清了對方的修為,緊接着——
雨崩飛瀑般,那把蓮花劍似閃電一樣飛出,在半空尖利地劃出符咒,又猛地刺向裴岩,裴岩見情況不妙,後撤一步運起靈氣向那即将将自己籠罩的符咒擊去!
轟——!
兩股靈力聚集在一起所迸發出的強勁的風,刮得兩人衣衫翻飛,裴岩猛地向後退去。台上台下一片嘩然。衆人被這一幕驚住,目光重新聚在兩人身上。
那巨大的符咒沒被擊潰,反到愈來愈盛,愈來愈大,賀殊途站在裴岩對立面,雙指并攏向前伸去,瞬間一道白光炫過,屬于賀殊途的,銀白色的靈氣在半空盤旋、凝結在一起,首尾相連成剛硬的鐵鍊,直直落下!
裴岩眼見反擊無效,正準備殺出去放手一搏,卻還不等裴岩作出動作——
賀殊途畫地為牢,直直将那裴岩禁锢在了震靈台中!
勝負已分。
賀殊途收了手,并未收起困住裴岩的靈牢,這分明是把戰書下在了裴家的臉上,單單僅是三局下來的氣勢就足以壓住裴家幾百年的輝煌,他輕輕挑眉,收了那把蓮花劍回鞘,同時放了裴岩自由。
裴岩有些難堪,但頭一回見這樣勇猛的對手,心生贊佩仰慕之情,最後還是被裴家弟子喊下了台。
再轉身,台下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從目瞪口呆中回神。
片刻後,雷鳴般的叫好與掌聲響徹天都。
賀殊途赢得毫無懸念,三局皆占上風,此屆震靈台比武榜首,大概就是這位來自驟山的賀殊途了。
台下長老竊竊私語,但激動和想要收入門下的迫切之心溢于言表,他們憂慮和談論的問題,多數離不開那把靈劍。
“我瞧這位賀公子雖說武藝高強,但總覺着有些不妥……”
“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将來在天都,并将赫赫有名啊!”
宋霁璟正用手撐着下巴,偏頭看着身邊竊竊私議的長老們,微微轉頭,正巧對上台上挺身而立的賀殊途的眸子。日光美得刺目,台上人執劍立着,烏黑的發絲因微微出汗而貼在額角,一雙淩厲的眉眼看不出什麼情感,隻有嘴角勾着,微微帶笑。
太過耀眼奪目,他想起兒時當纨绔的那些年裡,自己在路邊買作閑暇消遣的話本,那些話本寫了一個個有着自己别樣的境遇但始終耀眼璀璨如明星的人物,在此刻裡他仿佛看到了話本裡的人物站在台上,他忽然對那樣的奪目耀眼有了實感。
這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之前對之看法的偏僻,也是第一次對台上的賀殊途生出了别樣的情緒。
半晌,兩人錯開目光,宋霁璟偏過頭,眸子裡閃爍着别樣的微光,陰晴難辨。
他問身邊的骅南:“骅南,我算長老嗎?”
骅南被他問得不知如何回答,隻是在一旁始終舉着華蓋,他琢磨着用詞回答:“論年齡,”骅南環視一圈四周年近古稀的,長着白胡子又或者是鬓角斑白的長老們,又低頭看看自家正值青春的大人,“不能稱得上長老。”
緊接着這句話,骅南十分有底氣,一點都沒磕巴:“但論修為,大人當之無愧是天都的長老!”
“那就好,要的便是這句話,”宋霁璟坐直了身子,伸手屈指,借靈力在桌面上用力敲了兩下。一時間,嘈雜歸為寂靜,在竊竊談論的各位都噤了聲,目光投向宋霁璟。
“賀公子武藝高強,且面對強敵時不亂陣腳遊刃有餘,日後進入天都那必将是大有作為。諸位如此遲疑不定,非飛升者之果決理智,”宋霁璟頓了頓,站起身的同時目光投向帶着淡笑的賀殊途,“賀殊途賀公子,我宋霁璟收入敬甯院了,日後辦案,也能多助各位一臂之力。”
“此事就此了結,賀殊途已是我敬甯院的人,就沒必要再在這裡待着了吧。”
目光掃過賀殊途,他的臉色如常,未有半點驚異和意外,這一瞥裡,宋霁璟甚至品出了些意料之中的得意感。隻是他沒多想,宋霁璟彎腰拾起果盤裡剛啃了一口的紅果,一雙杏眼笑的好看。
“骅南,回敬甯院。”
骅南也心生歡喜,看着賀殊途矯健地跳下台,扭頭跟在宋霁璟身後,高舉着華蓋,高興地差點同手同腳。
“得令!”
回敬甯院這一路,走地風風光光,最前面是頭角峥嵘的璟王,跟在後面的是此屆比武赢家。
宋霁璟倒是看不出什麼神情,隻是嘴角帶着淡笑,後面的賀殊途也看不出什麼神情,但總歸比在台上殺氣騰騰的樣子好看許多。骅南還未娶姑娘,但總覺得這感覺,不像打了勝仗,更像是迎娶到了年少心愛的新娘子一樣。
過了九重門,仙就淡化了七情六欲,沒有太過強烈的情緒,但或許是武者與武者之間更欣賞武技吧。
總之,骅南大概是過了個假的九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