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聖誕過去沒有多久,很快元旦假期又到了。
親爹在新年前夕送來了一套嶄新的和服,希望我在新年時和他們一家一起拜訪親戚以及初詣(也就是參拜神廟)。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再加上來日本之後,相處的确實不多,我答應了下來。
知會降谷零之後,他表示自己有朋友可以一起過新年,讓我不用擔心。
于是,12月31日那天,我放心地和親爹一家出門了。
親爹的妻子待我非常友好,不僅耐心地介紹了各種習俗,還給我發了壓歲錢。同父異母的小妹妹剛上初中,也非常可愛。
我體驗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過得非常開心。每遇到有趣的事物就拍照給降谷零,分享我的喜悅,他也一直保持在線秒回。
一直瘋到晚上,我本來想回公寓,但親爹熱情邀請帶我回了他們家,晚上有跨年保留節目紅白歌會,第二天去參拜神社也方便一些。
阿姨準備了很多小吃和水果,我挨着早苗妹妹幸福地窩在暖桌裡,一邊吃,一邊刷手機,和新上任的男朋友彙報了行程。
「玩得開心~ ——降谷零」
他如此回複。
“所以說,新年都和家人待在一起,一個人在公寓裡多冷清。”親爹笑眯眯地說。
動作頓了一下,我突然意識到年輕人白天聚在一起過新年并不稀奇,但晚上大概率還是會和家人一起。這樣的話,降谷零此刻可能是一個人。
考慮到他白天一直秒回消息,或許一整天都是如此。
「和朋友在一起嗎。 ——葉川梢」
「嗯嗯,正準備看紅白歌會。 ——降谷零」
嗯?難道是我誤會了。
「聽着真不錯,發張合影來。 ——葉川梢」
那邊陷入了沉默。
我歎了一口氣,撐着桌面,從暖桌裡爬了出來。
“爸爸,阿姨,我突然有點事,必須先走了。”我抱歉地對他們說。
親爹和阿姨面面相觑。
然後,親爹試探性地問道:“是什麼急事嗎,一定要現在去嗎。”
“嗯……”我猶豫了一下,撓了撓頭,決定實話實說,和家長說這種事總覺得不太自在,“我朋友…男朋友他今天好像一直是一個人,我想晚上陪陪他。”
兩人恍然大悟,阿姨非常開明地說:“去吧去吧,要不要讓你爸開車送你?”
“不用了,讓他歇歇吧,我打車就行。”我把準備穿外套的親爹按了回去。
“那明天早晨,梢還和我們一起去參拜神社嗎?”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實在難以拒絕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于是答應下來,親爹快樂地表示明天早晨來接我。
告别親爹一家人後,手機依舊沒有回複,我直接撥通了降谷零的電話。
“喂,池面,在哪呢。”
他充滿歉意的聲音傳來:“抱歉,在便利店太吵了,所以沒聽見。”
鎮定自若,聽不出任何心虛。
“請具體點,先生。”
“稍等,我看地圖确定一下……”他仿佛真的不确定似的,停頓了幾秒,才報出一個聽上去有些陌生的地址。
“降谷君真的覺得用這種方式能蒙混過關嗎,雖然我确實不太記路,但這個地址不就在我公寓附近嗎。”
“唔……”
“在那别動,等我。”
“等等,梢——”
沒有理他,我心裡氣得夠嗆,挂斷了電話。
真是全身哪都軟,就嘴硬,我順手把他的備注改成了可達鴨。
***
樓下一段禁停區,我一路奔跑,寒風竄進呼吸道,又幹又冷,喉頭溢出些許腥氣。
氣喘籲籲地停在便利店門口,降谷零就坐在我上次坐的那個位置。
我們倆的位置正好和上次換過來了。我雙手撐着膝蓋,半天沒緩過來。
隔着玻璃,我沖他揮了揮拳頭,示意對方要倒黴了。
降谷零不僅沒有害怕,還笑着沖我揮手。
好家夥,挑釁是吧。
挺胸闊步地推門走進便利店,店員興緻缺缺地擡頭又低下。我氣勢洶洶站到青年面前,還沒有開口,突然被一把抱住了。
降谷零比我高出了一大截,微微曲着背,頭發垂落在我耳邊,濕熱的吐息撲在敏感的脖頸。結實的手臂交叉着環繞過我的肩膀,隔着蓬松的羽絨服都能感到生機勃發的力量。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擁抱。
雖然說不上來,但這個擁抱和上一個有些不太一樣,太過于用力,太過于熱烈。
從來沒有被同齡男生這麼緊緊擁抱過的我僵在原地,從手臂到手指都胡亂張開着,不知道往哪擺。
外套上殘餘的寒氣被溫暖的懷抱包裹,很快染上了對方的溫度。
“新年快樂,梢。”他在我耳邊說道。
抿了抿嘴唇,緩緩地将手臂搭在對方腰間,我小聲糾正道:“還沒到呢。”
“嗯,那明天再說。”青年緊緊擁着我,發出了一聲鼻音,落在我耳朵裡像撒嬌似的,“以後不會騙你了,我發誓。”
“笨蛋降谷。”我輕哼一聲罵道。
走出便利店時,降谷零非常自然地牽住我的一隻手。
“冷嗎。”他問道。
白天為了穿和服好看,我穿得很少,被凍傻了,所以晚上出來時穿了賊多,再加上剛剛跑了一段,不僅不冷,甚至出了一身汗。
“冷。”我一臉懇切。
青年把我的手捧到嘴邊,哈了一口熱氣,然後放進了暖烘烘的外套口袋。
路上的人不是很多,我們靠的非常近,就像别的情侶那樣。
我悄悄看了他一眼,橘黃色的路燈投射在受外國血統影響而格外立體的側顔上,比别家男朋友都英俊好看。
我們本來就是情侶呀,我忍不住傻樂起來。
降谷零偏頭看着我喜笑顔開的樣子,雖不解,卻也勾起了唇角。
“你不覺得兩個人一起,就突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嗎。”我眉飛色舞道。
“有嗎。”他一本正經地說,“我隻有一種回女朋友家的感覺。”
“噗,讨厭。”我哈哈大笑着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胳膊。
回到公寓後,我放下手中的紙袋,随手丢在玄關的牆腳。
降谷零問道:“那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父親讓我帶回來的一些小零食,大福之類的,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白天試穿的和服。”
“诶~”他故意拉長了尾音,近乎明示道,“真好啊,我都沒機會看到梢穿和服的樣子。”
“……單穿和服又不好看。”我小聲嘀咕道。
服裝是否好看與造型是分不開的,而配合和服做的發型和頭飾太過精緻,影響行動了,因此早就被我摘下。
“唉。”他悠悠地歎了口氣,“難得的新年不僅一個人度過,好不容易見到女朋友……唉。”
被打敗了。
“好啦好啦,真拿你沒辦法。”雖然嘴上妥協了,我還是想讨點好處,用食指點了點臉蛋,說道,“Everything has a price.”
降谷零彎下腰,爽快地在我的臉頰上留下一個吻。
“……”好像太過于順利了。
嗯?怎麼感覺自己好像吃虧了似的。我抱着衣服走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