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日子過得很快,李承之邀何明鏡這日很快便到了。這飛羽社的比賽設在京城的怡然園中,是信國公府的一處别院,因為這次的飛羽社比賽是信國公府的三公子來辦的,便放到了這怡然園中。這園子離何七他們住得地方并不遠,套個馬車,兩刻鐘便到了。
何明鏡腿傷已好得七八,走路仍不快,須人攙扶。何七先下車,剛站穩,擡頭被日頭一刺,微微眯眼。京城的天兒這會兒已經日逐暖和起來了,到處都是一派惠風融融,楊柳拂面的春意盎然之景。
“懷珮小兄弟!”何七還未來得及扶何明鏡下馬車,就聽到後頭的喊叫聲,往那頭看,隻見那李承之不知何時便已經在這怡然園的門口候着了,見着何七從馬車上下來,便大步流星往這邊走。何七腹诽,這人可真是急不可耐,他才與何明鏡見過幾次,就一見鐘情了?何七是不信有這種人的,多半是見一個漂亮姑娘就惦記上了。
“你二姐姐可來了?”李承之話音剛落,馬車裡便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挑起了簾子,露出何明鏡的半張臉來,她朝着何七與李承之的方向輕笑了一下,便遞了另一隻手給何七,下了馬車。
“何姑娘,腿上的傷可好些了?”
“勞千總記挂,已好多了。”何明鏡說罷,腳下微挪,與李承之略隔開些。李承之隻看着明鏡,渾未覺察,笑呵呵引姐弟二人入内。
進園行不多遠,便能見一片空曠地草地,便見一片空闊草地。近處是席箔搭的涼棚,遠處立着箭靶,正是比賽之處。已有不少人,多是京城子弟男女。何七覺出有不少目光從她與何明鏡身上略過,自下車便如此。生面孔乍現此間,不免引人多看幾眼。
李承之将二人引至一處無人的涼棚處,羞赧道:“這處略遠些,倒還清靜。何姑娘初來,又有傷,想是不願人擾,故尋此地,也能看清。若姑娘想換,我再去尋。”
何明鏡微微颔首,道:“不必了,李千總選的這處位置甚好。千總今日還有比賽,莫要在我這兒耽擱了,快些去準備吧。”
“欸,你若缺什麼,差人喚我便是。”李承之應了聲,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看李承之走遠了,兩人才坐下。今日日頭大,好在有這涼棚,裡頭的小桌上還有茶點,一應俱全,若沒有時不時穿來那些探究的目光,想必是會很悠閑的。何七被看着有些不适,甚至還能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姐弟兩是誰,以前從未見過啊?還是李大公子帶過來的。”
“又是哪個想攀高枝兒的吧,我勸她可省省這心吧,就樂安縣主這婆婆,别還沒進門就被趕出京城了。”
“可不是嗎?瞧着就不像是京城裡頭的,你看那衣服樣式,還有料子,哪裡是咱們眼下時興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窮鄉僻壤裡來的小門小戶。”
前頭兩句也就罷了,這最後一人說的,可真夠酸味十足的。何明鏡今日穿的這一身紫色羅衣,可是臨江城新出的料子裁出的新衣,在臨江原是早就能穿了,可京城這兒冷,一直拖到現在才穿上。這羅衣不僅輕薄,還隻透光不透肉,一陣風吹來,便見着羅衣在陽光下翻飛,将何明鏡纖薄的背影勾勒出來,仿佛一支春日的紫藤。
臨江雖不及京城繁華,但所謂四達之地也不是白叫的,新巧物事素來先見。在何七看來,這京城中時興的衣服樣式,在臨江不過是大家早不穿的玩意兒了。
那幾人猶在絮聒,全不避人。何七忍不得,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貴女雖瞧不上姐弟,到底背後說人被撞破,一時讪讪,轉了話頭。何七方轉回身。何明鏡隻望着遠處,渾若未聞。何七心下歎服,論沉得住氣,她不如明鏡。
好在這比賽總算是開始了,落在她們身上的目光也少了許多。大曆的射藝分文射與武射,武射如張弓之剛,用硬弓重箭,為戰場殺敵之用;文射似松弦之柔,用禮弓輕箭,為禮樂教化之用,一文一武,雖都是射箭,卻截然不同。這飛羽社今日比的自然是文射,若是這麼多人在京郊進行武射,皇帝老兒也該擔心了不是。
對于李承之這等武将來說,這文射自然是小菜一碟。何七見他上場,箭箭中靶。射畢,他那頭有人歡呼,他卻往何明鏡這邊瞟了一眼。
真是個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兩世為人,以何七的眼光看,李承之這會兒實在就像是個沉不住氣的愣頭青。方才聽那幾個貴女的話頭,這樂安縣主也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何七不覺着李承之能說服他母親娶何明鏡。且何明鏡真能看中這樣的人?何七頗為狐疑地看了一眼何明鏡的側臉,卻見何明鏡忽的彎了嘴角,轉頭一看,居然是那李承之朝這邊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