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何七便動身去了與何懷瑜約好的小書房。
何家宅子裡攏共有兩個書房,一個是何佑的,這個書房大,裡頭還有卧榻,若是待到很晚,便可直接歇下。另一個書房則小點,陳姨娘有時會讓何懷璋在裡頭學算學,但大多時候都是何佑親自教導何懷璋一些生意上的事,是以這個小書房倒是不怎麼回家的何懷瑜用得最多。
何七到時,何懷瑜還沒來,書房的門還鎖着,她便在四周瞧了瞧。這小書房是建在後頭的園子裡的,窗戶正對着園子裡的景緻,或許在建造之初便是為了觀景作畫之用。隻是何家并沒有什麼人有這樣的雅興,何佑隻通曉生意之道,與風雅是沾不上一點邊的。盧氏倒是幼時學過,但何家這一大堆破事,她也無心這些。所以這小書房到最後還是何懷瑜來用了,他年節回家時便會來這裡讀書。這點就連何七也有所耳聞,所以說她這個大哥哥并不是什麼懶惰之人。
何七隻在周圍繞了一圈,何懷瑜便拿着鑰匙過來了。他的面容看着比昨日對盧氏要和煦,道:“叫七弟久等了”
何懷瑜将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轉,門鎖應聲而開。他推開門,側身讓何七先進去。書房内陳設簡單,一張寬大的書桌靠窗擺放,桌上整齊地摞着幾本書。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棂灑進來,映得桌面泛着一層淡淡的光暈。
何七走到書桌前,手指輕輕撫過桌面,令人驚訝的是,天氣雖冷,這桌面摸着卻并不是冰涼觸感,仿佛是有溫度一般。即便她不了解這些,也知道這是上好的木料。一個不常用的小書房都能如此,看來她這個便宜爹的錢袋子還真是深不見底。隻可惜這便宜爹心裡頭隻有陳姨娘那幾個孩子,她能靠科舉保住小命就不錯了,這些富貴她是無福消受了。
何懷瑜看着何七的背影,眸中覆着一層陰鸷,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大哥,我想學寫字。”然何七一轉過身,看向何懷瑜,他眼中那些莫名的情緒便消失了,對上帶着幾分期待的雙眼,他微微一笑,道:“好。”何懷瑜拿起桌上的紙筆鋪開,從水罐中取了一小勺水研墨,可似乎是因為天氣寒冷,他研了半晌,裡頭的墨也不見有多少。
見狀,何懷瑜低頭對何七道:“珮哥兒,這硯台研墨慢得很。昨日母親贈予我的那方端溪硯,你想不想試試?”
何懷瑜主動提出,何七自然是點頭答應的。
何懷瑜道:“那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回屋去取來。”
目送何懷瑜轉身離開,書房裡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這小書房内除卻這桌案便隻剩一個博古架了,上頭的擺件看着都是些名貴玩意兒,何七隻看了會兒,便走到窗邊,推開半扇,園子裡的景緻便能看到些。隻是早春的風還帶着些許寒意,樹枝光秃秃的,隻有幾株耐寒的常青樹勉強撐起一點綠意。
就在這時,窗棂上突然傳來幾聲輕叩,像是有人在外面敲打。何七一愣,将窗戶完全推開,探頭向外望去,卻見園子裡空無一人,隻有幾片樹上的新葉在寒風中顫顫巍巍地搖晃着。她皺了皺眉,正想關上窗戶,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何七猛地回頭,隻見一尊白玉佛不知何時竟從博古架上跌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她心頭一緊,連忙走過去,蹲下身想要撿起碎片,可手指剛觸到碎片,便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指尖蔓延上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窺視着她。
這莫名的不适感叫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前幾日從玉姐兒處聽來的消息,說是這陳姨娘為了給老夫人賀壽,一步一磕頭,從寶峰寺求來一尊玉佛。何七當時聽着隻感歎這陳姨娘還真是有事業心,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并未想其他的。
她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佛像,雖無法确定這是否就是陳姨娘那一尊,但她開個窗戶的功夫,這玉佛無緣無故地碎裂,顯然不是巧合,肯定是先前就被人做了什麼手腳。思及此,她的心猛地一沉,自己可能被人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