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聽完面露猶豫之色，李夫人知道她心中症結所在，無非是憂心家中那個妾室，思索片刻，道：“蘇州最近不太平，我家大姑娘和女婿預備着把姐兒送到臨江來住一陣。姐兒跟你家小七年紀相仿，我也預備着要找個夫子給她開蒙，你要願意，不若将七哥兒送到我府上來，正好兩個孩子能做個伴。”

“姐姐……”盧氏自然知道李夫人提出這主意多是為了幫她，顧家和通判家的小孫女哪裡缺什麼人作伴，“姐姐待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着……”

“哎呀，你又開始說這些話了，你再這樣，我下回可不來你這了，還有，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可告訴你，這兩孩子可差輩了啊。你家念哥兒，小小年紀就要當叔叔了。”

李夫人的玩笑話成功逗笑了盧氏，兩人談笑之間，何七開蒙的事就這樣被定了下來。

晚上吃飯時，盧氏便提出了這事。桌上隻有盧氏，何明鏡，何明玉以及何七，何佑不常來此，一般都是母女四個一道用飯。

“七弟這麼小就要去念書？”對于這事，反應最大的事玉姐兒。玉姐兒今年九歲，但盧氏是琴棋書畫一樣不落都給她上了，請的雖不是頂級的老師，但也都是名師。即便何家不是什麼高門，但盧氏緻力于把她培養成一個貴女，這可苦了何明玉了。女孩兒學的書雖不如科舉要學的深奧，但加上其他的才藝，可一點也不輕松。是以何明玉聽到何七彩三歲就要去念書，頓時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七弟也到這個年紀了，而且去李通判家念書肯定比留在自家好，若是錯過了，難保下回還能有這樣的機緣。”說這話的是何明鏡，她沒有像何明玉那樣一驚一乍的，聽到這個消息，也很是冷靜地分析其中的利弊。何明玉瞥了她一眼，乖乖不說話了。二姐姐每日跟她一起上課，但從不見二姐姐有什麼怨言，有時她分心，還會被何明鏡責備，這叫何明玉一直有些害怕她。

其實害怕何明鏡的不止玉姐兒一個，何七也是。三年前，她差點死掉那回，是何明鏡最後揪出了真兇，還叫何佑知道了何七差點被人害死，對何七的關注也稍多了一些。但一個小孩在幾瞬之間就能想出這種計策，确實叫何七有些畏懼。而且萬一何明鏡沒算準何明玉回來的時間，她真的被悶死了呢？說到底，何七是覺着何明鏡做這些的目的是為了母親盧氏，并不是為着自己這個“弟弟”或者“妹妹”，是以何七一直與何明鏡保持着安全距離，不如同玉姐兒那般親近。

“我預備着等老夫人過完壽之後把小七送去開蒙，那陣子顧家姐兒也差不多到了，小七也能先準備準備。七哥兒，你好生念書，到了那兒，别給娘丢臉，知道嗎？”盧氏囑咐何七，也不問她什麼意見，很快就将此事定下了。

要送孩子去别家讀書，自然是要告訴何佑的。盧氏隔日便跟何佑提起了此事，能和通判搭上關系，當然不是什麼壞事，何佑當即便一口答應下來。這日入夜，何佑去陳姨娘院中，無意間提起此事。陳姨娘聞此，心下一轉，給何佑喂了口茶，道：“老爺，念哥兒比珮哥兒還大上幾日呢，也該到開蒙的時候了，老爺，您同夫人說說，把珮哥兒一道送過去，可好？”

何佑原本微眯的眼睛陡然睜開，直起身來，道：“這事再說吧，我請個夫子來院裡給念哥兒開蒙，豈不是更好，也省得每日跑來跑去。”何佑話說得好聽，可其實心裡頭也明白，何家雖富，能請來的老師是決計比不上通判府上的。但何家因陳姨娘之故先前就得罪過李通判的親家顧家，這回李夫人能答應這事，也全是看在盧氏的面子上，把念哥兒送過去，人家能願意？可别又把人家給得罪了。

“老爺，念哥兒一個人在家念書，多可憐呐，璋哥兒，珠姐兒也大了，不樂意帶着這個小的一道，要是能和珮哥兒在一起，他們兄弟兩個也都高興不是？”陳姨娘的手指在何佑的胸口上打着圈，一雙水靈靈的眼看着他。這溫聲細語叫何佑聽着是頭腦發暈，差一點就要松口，但很快就醒過神來，撫過陳姨娘的手，道：“你先歇吧，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你不必等我了。”何佑說罷，便翻身下床，穿衣走了，陳姨娘是攔也攔不住。

待何佑離開，陳姨娘就一改方才的柔順神色，抄起手邊的盞子砸到地上。雪萍忙上前給她批了件衣裳，勸道：“姨娘别急，總能想找辦法的，老爺喜歡念哥兒，就算是在家裡讀也是不錯的。”

“有甚好的，再好也比不過人家通判請來的。”陳姨娘憤然坐下，指甲緊緊扣住桌面，劃出一道道痕來，一直劃到桌緣，她卻是一停，問道：“老夫人這回過壽，大哥兒也會回來吧？”